骑单车的时光
许冬林 1976年生,安徽无为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作品散见《十月》、《清明》、《朔方》、《作品》、《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刊物。著有散文集《一碗千年月》、《桃花误》、《菊花禅》等,曾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等奖项。
历历记得,那些骑单车的日子。像南去的候鸟,心上软软记着,春日南枝上的那些振颤欢喜的啼鸣。和风,丽日,黑发长长飘在身后。一辆单车,在路上。
那年,骑单车,去老街,拍照片。同去的有大我一个月的堂姐,还有从宣城来的表姐。
我站着拍,抱着两只胳膊在胸前,微微侧对照相机,很像张爱玲最经典的那张照片。当然,那时,我还没读过张爱玲,更不知道这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写小说的张爱玲。
我穿着妈妈织的毛线衣,鸭蛋蓝,线是妈妈托一个亲戚从南京的一个绒线厂带回来的。我为那件蓝毛衣搭配了一件桃红色丝巾,那时就喜欢色彩浓烈对撞到飞扬跋扈。
我松松系着桃红丝巾,骑单车,在早春的风里。彼时,江堤上的草还没返青,远近的树木也都缩在一片暗淡的木黄色里。只有我,是生动的,这一身,桃红柳绿。
桃红柳绿在单车上,在春风里驰行,一路迤逦。
那一回照相的钱,是表姐执意要付的。她彼时已上班,在宣城的一个国营茶厂做会计,而我和堂姐则都是学生,刚上初中。
照片取回来时,表姐已经回宣城,合影照自然是我写信寄去。我那时自诩文采尚好,在写写说说的事上,喜欢戳出头来一马当先。
回头看合影照。看合影照里的自己贞静端然,好像春雾里的嫩笋,果然是学生。倒是那张单人照里的自己,有种不动声色的妖娆,桃红色的丝巾覆在鸭蛋蓝的毛衣上,好像浮动的一层彤云紫烟。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啊!
还没早恋。最爱骑单车。
骑单车,呼啸穿过早春的风日,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女,毛茸茸的稚嫩。一个女孩的美丽,在彼时,只是凉凉的刚落墨,还没有漫漶洇开来,还有着上朱红石青的颜色。
那张照片后来去哪了?记得在书里夹过好长的一段日子,自恋的时候就拿出来抚看。好像后来送人了,是送给他了,但没有在照片后面题句子。记得用底片加洗的那一张,在我终于长大不再青涩后,被父母收进家中的大相框里。再后来,父母也搬进了新房子住,老房子一直空着,那照片也渐渐受潮,黄掉了,粉掉了。
像青春。青春一点点剥蚀。然后,一去不返。彻底不返。
后来呢……
后来,自己波涛汹涌一般快速长大,长到了两个十三岁,又长到了三个十三岁。然后,心痒痒地买了部有四个轮子的车子,第一回坐进去,有爆发户的惊喜,转瞬,又茫然若失。我知道,骑单车的日子,童话一样的日子,将渐行渐远。告别童话,告别卡通片里的张口大笑的向日葵,告别永远淡蓝的天,告别简洁清澈的光阴。
告别单车。
忘记追风,忘记追浪,忘记了时间里最初的生动,最初的摇曳。
每次陪他出门,或者他送我去外地办事,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双目炯炯,眼观六路八方,好像二郎神的哮天犬。白日朗照下,在九华山中路一十字路口,紧盯前方的一排大灯:好,红灯已灭,绿灯亮起,开过去……
那时,对面的马路上,密匝匝人群里赫然停着一辆亮白单车。那个骑单车的白衣少年,欠身坐在车上,一脚点地,耳朵里塞着耳塞,在等车流过去。他安然又生动,多像当年的自己……
你说骑单车的日子呀
喜欢轻轻哼唱着歌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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