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难忘的记忆(上)——写在插队落户四十周年之际

黄山晨刊 2014-01-07 22:23 大字

□ 陈建国

1973年2月27日,我们太平中学文化大革命后的首届高中毕业生,奔赴全县十几个公社插队落户。我和另外两名同学一起被分配在谭家桥公社西文大队西谭一队插队,从此开始了我难忘的知青生活。

四十年了,难以忘怀,时常思念那片曾经常给我喜怒哀乐的土地和那里的乡亲们。那思念中带有幸福,有苦涩,还带有好些牵挂。

家 园

辞别县城,队里的手扶拖拉机来公社接我们,拖拉机冒着浓烟在公路上奔驰着,我们的心随它一起跳动,急切的我们恨不得一步就跨进村里。西谭是一个古老而美丽的村落,有两个生产队,一共有一百六十多户,五百多人口。村的北面是山,一条小河由东而西从村子的南面缓缓流过,村里的石板路四通八达,连着各家各户,村中还有一条由北边流过来的小溪,房舍沿溪而建,清澈的流水给乡亲们洗菜、洗衣带来了方便,沿着村中的石板路向西走,两条水系的汇合处有一亭、一桥、一片水口林。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水口林,只知道那是一片很大的林子,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大家都叫它“大树林”。树林以西是别的村的农田了,大树林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一棵棵粗壮的树木俨然卫士一样,日夜守护着两边的农田和房舍。

大树林南面紧挨着的就是上海市黄山茶林场场部所在地,它的前身是一座劳改农场,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划归上海市农垦局,茶林场成立后迎来了许多上海知青。大树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归了茶林场,茶林场经常在大树林里开大会、放电影、组织文艺演出。那时的文化生活非常匮乏,有电影有演出,我们自然不会错过。记得一次上海市歌舞团来茶林场慰问演出,不仅附近乡亲们前来观看,就连太平县城的青年人都骑着自行车前来观看,我们第一次看见了不一样的舞台、灯光、布景的演出阵容。其他地方的插队小组可没有这样的条件,每当谈起来,他们都羡慕极了。

村中居住的大都是汪姓人家,什么年代迁徙到了这里已经无从查证了,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汪姓祖先选择了这块风水宝地,充分利用自然赋予的条件,以徽州人的理念,将山水田林路给整治得井井有条。

沿着石板路往东去,出了村庄就是大片农田,农田由东而西拾级而下分布。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金色的油菜花,粉紫色的红花草花、层层叠叠、生机勃勃、嗡嗡蜜蜂声和着暖暖的春风,在田野里飘荡着,让人心旷,让人沉醉。再往东翻过留杯荡、雀岭就是旌德县的洪川了。

沿着小河往南是士林山十几里地的沿河道,河的两边都是我们的山场,四周山峦起伏,林木葱郁,青山含黛,云雾缭绕,河水清澈,碧如翡翠,鱼翔浅底,景色如画,路边花草竞相开放,山风吹来沁人肺腑。山谷深处有几幢灰色的小楼,依山而建,小楼门窗都很小,也不常开,工作人员不多,对人总是很客气,很礼貌,不苟言笑,还有一条看家护院的大狼狗,看上去很吓人。在这深山之中,这组建筑、这群人、这狼狗,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倒是这里的一个年纪很大的饮事员,对我们很热情。每当我们上山劳作,带来的中饭总是放在他那儿,他会帮我们热上,因此,我们总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上海市人事局的档案库,再后来上海市在那里建了黄山干部疗养院。从那里再往南去,翻过大观洞,就是歙县的许村了,那里有一条青(阳)徽(歙县)古道,全是石板路。

劳 作

插队后的第一次出工就是修水渠,水渠在农田的上边,水源就取自村南面的那条小河,它沿着山的边缘线蜿蜒曲直十来里,逢山绕弯,逢沟跨越,逢路穿行,农田里沟渠纵横,取水方便,很显然它是一条人工水渠,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归入集体后,水渠又得到了彻底的整修,延伸和完善。它灌溉着两个生产队几百亩农田,因此,我们队大部分农田都有充足的水源,旱涝保收。

所谓修水渠就是砍去渠两边的杂草和灌木,沏筑水毁的堤坝,清理渠里的淤泥,堵塞漏水的洞穴,那时很少用水泥,原料就取自自己烧的石灰,拌上黄泥用来砌筑和堵漏,效果很好。

三月的皖南山区,春寒料峭,清理淤泥需要站在泥里,队长王四毛带头跳了下去,我也脱了鞋,跟着跳下去,虽然有些冷,一旦干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第一天的劳动大家对我们的表现印象还不错,听到大家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1974年初,县里给我们队派来了一个从浙江建德县请来的农技师,他姓谢,负责指导我们队的水稻生产,队里安排我们知青配合农技师工作,水稻生产应该从茬口安排开始,这可是项关系到农业生产方方面面的工作,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系统工程,具体来说就是关系到不同作物上下季衔接,同一作物早中晚熟品种的搭配,抗病、抗虫、抗旱、丰产情况的品种选择,水源点、取水、排水的合理安排,田间作业顺序的方便,田块自然条件,当地季节、气候特点的考虑等等很多方面。

工作一开始我们就遇到了一个难题,队里的农田每块田虽然都有一个面积记录,但是这些记录是当年土改时留下来的,大家称之为“口喊亩”,与田块的实际面积不相符合,有的出入还很大,这给茬口安排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为了弄清家底,队里安排实际丈量一次,我们接手了这项工作,通过实际丈量,我们掌握了每一块田的实际面积,为了便于工作,我将每块田的位置、称呼、面积汇编成册,熟记于心,随问随答,方便了工作,以至于多少年以后,我还仍然记得那些田块的称呼和面积。一季茬口安排搞下来,我翻阅了大量的农业生产和水稻栽培书籍和材料,走遍了田头地块,熟悉了山山水水,丰富了农业生产知识。

双季早稻的育秧要求比较高,由于早春的低温、霜冻,如果按老办法育秧,极易造成出芽率低、死秧、烂秧的现象。在农技师老谢的带领下,我们给稻种浸种、催芽,日夜守护在蒸气室里,所谓蒸气室,就是土法上马,在地里埋一口大锅,四周用砖砌上,上面用塑料薄膜给蒙上,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然后把锅里的水烧开了,蒸气一上来,就形成相对稳定的温度和湿度。浸好了的稻种进来之后,还要不停地翻动,更要严格掌握好温度和湿度,确保稻种在温度和湿度共同作用下,及时出芽,几天的日夜看护,当稻种露出了一点白白的小嘴时,我们几个兴奋极了。稻种经过催芽,撒在盖上薄膜的秧田里,出芽率高、苗齐、苗壮,看着绿油油的秧苗,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秧苗长到一定高度就可以移到大田栽培了,那时早稻秧推广小苗带土移栽,小苗带土移栽就是用特别制作铲子,带土铲下,铲秧苗是个技术活,铲薄了,伤了秧根,铲厚了,带的泥土太多,不利于搬运和作业,因此要铲得不薄不厚,才能确保秧苗存活率高,搬运和作业方便。栽秧时,每人一个秧盒,一个秧尺,秧盒是船形的用来装秧块,秧尺由杉木制成,上面钉上竹钉,是用来规范所栽秧苗的行距和株距的,一般为5×4或6×3寸,以确保达到密植的要求,密植是丰产的基本条件之一,上上下下都重视,队里的干部要管,大队和公社的干部也时常下来督查,不符合要求的要重新补栽。四月的天气早晚仍然有点冷,一次遇到连续的阴雨天气,弯腰站在冰冷的泥田里栽秧,一站就是一天,身上披着用来防雨的塑料布僵硬,被风一吹,常常遮不住身体,还要拖着秧盒,拿着秧尺,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泥和水,手脚都冻僵了,不听使唤,怎么也栽不快,心里特别沮丧,那个冷啊,真叫冷到骨头里去了。后来老队长江乾和给了我一件蓑衣,是棕毛制成的,穿在身上既挡风又遮雨,做起农活来也方便。

那时用化肥不多,大多采用绿肥,猪牛粪及草木灰,早稻田一般是绿肥作为基肥,酸性大,因此耘田的时候要撒上生石灰,生石灰粘在稻叶上,耘田时粘在胳膊上,那真是钻心的痛!

“双抢”的农时到了,一边要抢收早稻,一边要抢栽晚稻,常常是早上一片黄,晚上一片绿,从七月中旬开始,立秋日结束,过了立秋日,栽下去的秧苗就没用了,俗话说:“秋分不露头(不抽穗),割草喂老牛,前后二十天时间,男女老少齐上阵,我们也和社员一样,天不亮就上工,天黑了才下工,披星戴月,有时还要挑灯夜战,无论是烈日当头,还是狂风暴雨,我们都咬牙坚持着,只有在下工后,站在门口小溪里,一盆盆溪水从头到脚浇下去的时候,才能稍许洗掉一些疲劳,第二天,披上带有盐霜的外衣又上阵了,艰苦的劳动,让我深深懂得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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