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我找到了安徽的“核”
这是一个悠久的话题了。一个人要到一个四面环水的孤岛上呆一段时间，除了维持生活的东西之外，只准他带一本书、一张碟……这似乎是一个判断人的精神生活的最好通道。如果是你，你会带上些什么？我们以这种独特的视野窥探城市人的内心，探讨人的精神实质，以别人的思想，观照我们的追求。本版文字/祁海群图/王士龙
[人物简介]
李绩，男，1982年出生于合肥。自幼时起便师从外公学习核雕技艺，多次参加民间文艺大赛及展览并获奖。率先在安徽本土境内寻找到适合核雕的材料，从而让“庐州核雕”真正具有了安徽特色。2014年1月，“庐州核雕”被正式认定为合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李绩被评定为传承人。
最难雕的是纸
橙周刊（以下简称橙）：
最近正在雕什么？
李绩（以下简称李）：在雕一组文房用品，大概有十五件左右，笔墨纸砚这四样外，还有笔洗、镇纸、笔架、笔筒、臂搁等，光是笔至少要雕五支。开始雕的时候，想叫“文房四宝”，但越雕越多，不止四宝，很多东西都包括进来了，所以觉得叫“安徽文房”更贴切些。
橙：这一组核雕很有文化味，摆在案头，虽然小，但也称得上是文玩大观了。都是用你说的安徽野核桃雕的吗？
李：这十几件用了不同的核，像橄榄核、核桃，还有巴西橄榄核。巴西橄榄核比较大，比中国的要大一倍还不止，但壁特别薄，雕刻难度比较大，我用它来雕砚台。另外还用到了菩提子，它也是这些核中体量最小的，我用来雕盛放印泥的盒子。
橙：这么小的东西，件数又这么多，雕起来很费劲吧？
李：是不太好雕（笑）。这一套是从今年4月20日开始的，估计在7月份能完成，要参加安徽省工艺美术精品展。这也是我今年的一个重点创作项目。
现在砚台雕了一半，笔做了两支，笔架做出来了，是个莲藕造型的，笔洗也做出来了，里面还有个舀水的小勺子。这里面体量最大、最难雕的就是纸。首先是材料难找，技法要求高，在造型上要雕出卷轴来，还要雕出纸的柔软感，而且不能是空白的纸，上面还要微雕出画面，比如一幅荷叶图，否则一张平纸，没法表现，另外色彩上要是白色的，要用大的象牙果来雕，不太好找。
去大别山里找核桃
橙：你的路子好像和前辈们有些不一样。
李：庐州核雕在解放前就有一批人在做，当时人们爱戴桃核雕成的物件来辟邪。我是六岁时开始接触核雕，常拿着玩。到十五六岁时，开始上手雕，跟着外公后面学，二十几岁时开始独立创作，研究技法。外公他们雕的时候，单用桃核，大多还处于民俗层面，未达到艺术高度。我觉得如果是艺术，就要尝试各种突破，首先在材料上，我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核。
橙：为什么是果核？
李：我觉得，庐州核雕要想体现自己的特色，就要在安徽特色上下工夫。我要做到四个统一，安徽人，安徽技艺，安徽文化，安徽材料，这四点一旦统一，就能代表庐州核雕的特点，能独树一帜。前三点不成问题，只是材料是其中最重要的，我一直在找。
橙：安徽有这样的核吗？
李：我有个朋友，老家在大别山，他曾带给我一些核桃，说当地人用来榨油，成本高产量小，让我看看有没有开发价值。我看了看说，这和人家把玩的麻核桃有本质的区别，形状不够饱满，两边不够宽，核端又太尖了，纹路也达不到审美要求，材质不错，但用来把玩不太适合，硌手，最多一对也就十块钱。
这事就放在那儿了。我总结以上四点时，突然想到了这个山核桃，当时想，形状可以通过雕刻来改变啊。于是我就去大别山了。
橙：林密山深的，怎么找？
李：我自己肯定找不到，我找到霍山当地一位姓蔡的朋友，让他陪我去找。
第二天一早动身进山。当时是2012年12月份，早过了核桃收获的季节，我们就去找树。晚上就住在山里，那地方在霍山县堆谷山附近的四望山上，山上有个石家寨古堡，当地人说是清朝时遗留下来的城堡，当时人们为躲避战乱修的，四个石城门，都好好的在。我们带了帐篷，就扎在古堡旁边。到第三天下午，终于在寨子旁边找到了山核桃树。
橙：大冬天的，找到了树也没用，只有等来年秋天才能摘到果子了。
李：当时树上一个果子也没有，而且树也不成片，是零星生长的。树上没有果子，我不死心，在地上找，没想到地上果然有，而且质地非常好，成熟度高，是自然落地，如果是提前摘下来的，核没成熟，密度不够大，反而不适合雕。地上捡的果子，色彩非常红润，质地细腻，圈内称之为“落地红”，从材质上来说是上乘的。
当时只捡到了十几颗，虽然少，但感觉总算找到了，特别兴奋。
橙：那十几颗山核桃，都雕出作品了吗？
李：“喜鹊登梅”是这十几颗核里面唯一创作出来的，其他的都废掉了。回来雕的时候，想雕成高浮雕，视觉冲击力会更强，就雕龙，雕到龙首，想雕成2D效果，结果一下子破了，换了好几个，都是在雕龙头的时候突然破掉了，我就觉得不对劲，拿了一棵，剖开，发现它的内壁在所有核中是最薄的，里面还有蜂窝构造，如果雕高浮雕，必须还要同时利用它的内部结构，单纯依它的外表不行。
核桃壁薄，纹路狂野凌乱，不容易把握。其他的核都废掉了，只剩一个，雕出来了，技艺上的难题也解决了，材料也被我确定了，自己能驾驭这种核桃了。
最想拿山花奖
橙：听说你2013年拿了两个奖。
李：一个奖是“博古四君子”拿了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另一个是“关山秋水”获安徽传统工艺美术产品展览三等奖。
橙：“庐州核雕”这个非遗项目现在确定了，在传承，但怎样让更多人知道它，懂得它的艺术价值，这恐怕也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李：是的，我平时除了创作外，也在尽力做展示和推广，常去大学里，还有一些社区和文化场所里和公众做交流，在合肥市文化馆的非遗展厅，我有一个专柜，用来展示我的作品。
我在艺术上的梦想，是获一个中国工艺美术的最高奖，山花奖。这个奖项相当于戏曲界的梅花奖，书法界的兰亭奖。要是获了这个奖，这个项目（指庐州核雕）才能真正走出地域，和泥人张、杨柳青这样传承了上百年的民间艺术平起平坐。
橙：你好像比较偏爱中国传统文化，喜欢雕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
李：我其实很想突破传统题材，比如想雕一艘辽宁号航母，或者雕一个中国舰队，但这样雕的话，内容太复杂，技法上难度很大，材料也不好找。
在传统元素上，我偏爱荷花，读过《爱莲说》，觉得它立意很好，荷花也像我们这些搞创作的人，平时都是默默地熬夜创作，很辛苦，要耐得住寂寞。
橙：你手上的刀伤，是创作时划的吗？
李：刚开始学的时候，几乎每件作品都会划破手，现在好多了，雕个十几二十件时，偶尔才划破一次。
划破手的时候，血淋淋的，家人一看，不忍心，说不要刻了，但正有灵感，哪里舍得停下来，继续雕。
核雕创作时不能受干扰，特别到了精雕环节，注意力若不集中，刀一滑，整件东西都会废掉，前功尽弃。我雕那件核舟时，铁锚链要雕成环环相扣，我害怕失手，就让爱人出去呆一天，我一个人在家，安安静静地雕出来了。
在荒岛上看《故宫》
橙：作为非遗传承人，你除了自己雕以外，有没有想过带徒弟？
李：现在还没有带，不急，等缘分吧。现在我身边也有不少爱好的人，说不定慢慢就能找到。
艺术上的天分只是其一，而且不是最主要的，心一定要沉下来，要真的喜欢，不受世俗利益的诱惑和干扰。比如市场上流行雕罗汉头，你如果为了赚钱天天雕罗汉头，那就没精力搞艺术创作了。还是要静下心来。
橙：说到市场，你目前一件作品能卖多少钱？
李：雕到现在，总的作品有两三百件，好多都被人收藏去了。去年有一对“九五至尊”的核桃雕，被人以七千块钱收藏了，这个价格在全国来看，属于中高端水平吧。
我见过雕得好的，是江苏一件橄榄核雕，雕的是舞龙，卖了二十多万，我希望安徽的核雕有一天也能在价格上达到这个水平。市场认可你，也代表了核雕的艺术水平。
橙：有一个假设。如果让你去一个荒无人烟的荒岛呆上一段时间，只带一本书或一张碟，你会带什么？
李：书的话，我会带一套《中国工艺美术史》，因为我喜欢传统文化。我不怎么看电视，不过喜欢看人文历史方面的纪录片，那就带一盘《故宫》吧。一鹭青莲安徽文房（部分）佛手岁月留声喜鹊登梅龙行天下花开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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