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峰怪石飞瀑溪流云雾烟岚这里人或许让太行山四季的山

安徽工人日报 2016-10-25 13:21 大字

奇峰怪石，飞瀑溪流，云雾烟岚……这里人或许让太行山四季的山景挡住了视线，抑或被山势压迫得抬不起头来，于是生生地渴望着平顺？然而，到了平顺，我才知道“平顺”二字竟也有典故——明朝正德至嘉靖年间，朝廷腐败，猛虎一般的苛捐杂税使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嘉靖初年，当地小吏陈卿父子举起了反抗明王朝的义旗……农民起义被朱明王朝平息之后，惊魂未定的嘉靖皇帝割划了邻近的三县各一部分组成一县，赐名“平顺”。

这就是平顺县的来历。但平顺县似乎从来就没有“平顺”过，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这里被裁县为乡，民国元年恢复县治，没过几年又划归了潞城管辖，民国六年，县治再复……改来改去，反反复复，直到1960年才消停——当然，“平顺”了人，“平顺”不了山水。是山都雄，是水都秀；山水一方，与天为党。雄山秀水里，有无数的奇峰和怪石，一条条山溪与瀑布……站在通天大峡谷的仙人峰上，触目的峰峦叠嶂，都是刀砍斧削。我四下眺望，见一条山脊蜿蜒盘曲在蓝绿色的湖水里，宛若一条青鱼衔珠，而另一旁两峰交欢如鱼，如一幅八卦图，北方山水的气势与南方山水的灵秀在一条峡谷里形神兼备。

一边是悬崖绝壁，一边是万丈深渊，我们的车子一整天都在太行山的盘山公路上走。沿着高高低低、不平不顺的山路，直至夜幕降临时，我们才赶到坐落在海拔1350米高山之巅的下石壕村——这个村寨共有38户97口人，因大多数人都姓岳，当地人又称岳家寨。据说，这里的岳姓与岳飞家有些渊源，寨子在悬崖绝壁上南北一字拉开，散落在山体的断层平台上。要说不平不顺，这石头的村落应该算是一个典型吧？这里群山环绕，崖石嵯峨，悬潭飞瀑，四季流淌。到了夏秋季节，终日云雾缭绕，清风习习。在这被称为“太行空中村”的村落，满眼都是石头：石房、石墙、石路、石街、石磨、石碾、石臼、石桌、石凳、石水缸、石头楼板……就连冬天取暖也是在石板炕下烧火。除了石头，再就是树木了。有梨树、苹果树、花椒树、槟榔树……树木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伸手就能摘下。

夜里，我和小说家荆永鸣住在扎根家，小雨缠绵，淅淅沥沥了一夜，早晨起来见扎根正在锯木烧火，我说：“这里好安静。”

“是呢！是呢！”扎根立即堆出了一脸的笑。抬头一望，满山烟岚，聚散有致，虚无缥缈，仿佛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由此看来，人心的平顺才是最大的平顺。

不平则鸣，遥想当年，陈卿父子为了追求理想的生活，面对腐败的明王朝揭竿而起，是一种“鸣”；宑底村人在石壁上一斧一凿、一钎一錾的开凿“挂壁公路”，也是一种“鸣”……离开下石壕村，车子忽上忽下，不一会儿我们就上了“天路”，即传说中的挂壁公路了。公路横空悬挂在悬崖峭壁上，周围林立的群峰，直插云端，绝崖峭壁如刀削斧劈，让人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心生敬畏。车子进入天路，因有开凿的“隧道窗”，忽明忽暗，一会儿一窗风景，一会儿一窗的幽暗——这条一千五百米长的挂壁公路，据说是宑底村人自筹资金，自备工具，自带干粮，历时四年修建而成。正是这条路的修通，让他们告别了世世代代肩扛、驴驮、翻山越岭出山的日子……当地人说，这隧道窗一是为倾倒土石，二是为了让隧道透进些光亮而开凿的，凝聚着他们的智慧……穿过挂壁公路，我们走到谷底的穽底村，四周奇峰连绵，谷底散养的马和牛悠闲地走着，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时而发出悦耳之声。山地平缓，溪水潺潺，草木葱茏，风光旖旎。好一处人间仙境！回头再望挂壁公路，就像太行山上一条腰带，一个个隧道窗口平添了一丝丝神秘。小说家葛水平说，穽底村民风古朴，方言独特。他们爱吃大米饭，吃饭时互问互答：

“嗦发？”（啥饭）

“咪发。”（米饭）

“嗦咪发?”（啥米饭）

“哆咪发。”（大米饭)

说话就像唱歌，说得一车人都笑。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涧小道，我们看到了一条瀑布。山路顺着沟涧蜿蜒而上，沟里怪石林立，泉水叮咚，凉风扑面。步行约三华里就到了瀑布飞泻处。当地人说，观赏飞瀑最好是夏秋季节，那时水势猛涨，一道白练凌空直下，犹如天来之水，溅起浪花朵朵，气势磅礴——我们是错过季节了。头顶上，淙淙的水声与鸟声交织在一起，山峦俊俏，树木葱茏，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仿佛一幅古朴的山水画。眼前有一线瀑布潺潺地飘落，谷地横躺竖卧的石头让泉水冲刷得圆润光滑，斑驳陆离。

从瀑布处折回来。我刚上车，作家葛水平问：这里美不美？

我大声回答：美！平顺有大美！

其他人上车后也大呼小叫，津津有味地品评着平顺的山水。说红石坪、大云禅寺、龙门寺、华野漂流、天脊山……一个县集中这么多的风景，不能不说是平顺人的福分。

“门外东风雪洒裾，山头回首望三吴，不应弹铗为无鱼。上党从来天下脊，先生元是古之儒，时平不用鲁连书。”我默读苏轼为送梅庭老赴上党做官而写的《浣溪沙》词，知道“天脊山”这名字就出自苏轼之口。名山与名人，匡庐如此，黄山如此，天下名山大川莫不如此。如此说，平顺人民守着的是一座座名山、金山。生长在这样山水之间，高高在上的王朝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平心顺意的生活？陈卿父子们揭竿而起，追求一种平顺；统治者追求“平顺百世之泽”，也是希望自己的江山平顺——皇帝与庶民的想法似乎如出一辙——但我们都深深懂得，封建王朝统治者们骨子里的“剿平逆贼，地方顺服”的思想与平民百姓追求的平顺，终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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