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恨水先生
2015年11月中旬,在山城重庆,由四川外国语大学主持召开的“张恨水与重庆”的研讨会热闹而不俗。济济一堂的专家学者,有那么多新发现,那么样热情洋溢的肯定和分享,我坐在他们中间,聆听着他们的真知灼见,有崇敬,有困惑。比如:张恨水生活于内忧外患之时,那样一个动荡贫瘠的年代,是什么支撑他成为国内唯一妇孺皆知、“著作等身”通俗文学大师?我在他那神秘谷一样迷人、大海一样深邃的文学迷宫里激动着。
我驰骋千里,只为奔一条山溪小路,寻一座山,寻找这座山中的——张恨水。
那时,他是“重庆客”,三间茅草覆顶,穿风漏雨的“待漏斋”里,他和一家数口住过艰难的八年。如今,这里早已被楼房敞道所湮灭,他曾经日日跋涉的山城郊外南温泉小道,青山依旧,然小河已不见清流,聚集起一些不一样的人间烟火。人们早已忘记,那个着一身破旧长衫,彳亍而行的身影,那个夜夜俯首于豆油灯下,不停写作的白发书生,那个于黄昏的阶前,湿气迷蒙的窗边,仰望重山雾岭,怅惘不语的异乡人。
我是他的同乡“潜山人”。从我工作地方走去,两公里路,就是他少年住过的黄土岭,他的祖屋早经易貌,唯见屋后石头断墙,青藤常抱。他生于富贵,长于苦难,像一只寻梦的鸟,24岁从这里飞走,去陌生的他乡觅食栖息,却做了几十年推磨拉犁的老黄牛,跋涉文海的徽骆驼。作新闻苦力的同时,他用极其通俗的文字叙述了无数个浪漫的、被世人疯狂喜欢的人间故事。因此,他也成了一个故事,一个传奇。
在重庆,我想搜寻他八年抗战铿锵泥泞的足迹。那些伤痕早已嵌进繁华的深处,但翻开他的书,故事里有真相,细节中见真情。
1937年12月,他不得不停止自己主办的《南京人报》,离开读者,离开风雨飘摇的南京城。四十三岁两鬓斑白的他,抑制不住失去国土家园的悲愤,执意弃家赴难。一只柳条箱,装着简单的衣物和一支笔。“国如用我何妨死”,慷慨之声在文弱身躯里鸣响着。他的血液里原本遗存着尚武之家的侠胆义气,这时陡然涨满胸间,一股子情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豪情。他急切要求到家乡大别山组织抗日游击队,用枪杆子实现杀敌御侮之愿。
请缨不成,转而以笔为枪。他和一大批文人政要被侵略者逼到重庆,他重拾报纸,以文字报国!“抗战时代,作文最好与抗战有关,这一原则是不容摇撼。”于是有《八十一梦》《牛走马》《纸醉金迷》的魍魉世界;有《大江东去》《虎贲万岁》等真实惨烈的叙写;有《潜山血》《弯弓集》《游击队》《东北四连长》等等抗敌颂歌。
他的女儿张明明曾这样描写重庆那时的生活:“父亲常去重庆市区上班或办事,我在门口等他回来,只要一见到对面山上一个身影,风吹着长衫的下摆,肩上扛着米包……一家人到路口迎接他,母亲总是无言的接过那平价米袋。”生活艰难,步履沉重,家国的前途渺茫,他饮着生活的苦水,却将八百万的真情瀚墨,尽纾国难。陪都重庆的灰暗岁月,苟且度日的芸芸众生,因他的文字增添些许亮光。
有人说他比鸟儿更爱惜羽毛,但羽毛就是他的清风操守。“卖文卖得头将白,未用人间造孽钱”。他只用最忠实的笔,演绎最民间的故事。
唯有书不负于他,唯有花他一生钟爱。在南温泉的“北望斋”里,他养不起花,但写作之余,目光从没离开过房前屋后的野花露草,它们是他艰难岁月的慰藉。
今天,目光越过建文峰,在遥远的家乡天柱山下,人们为他建立纪念馆,他的墓前,四季都有几簇花,开得那么灿然雅致。花朵有情,但不煽情,正如他的文字;花朵芬芳,但不艳俗,也如他的文字。那是一种穿透时光的清润和华美。
立在建文峰前,我心情有些沉重。我希望看见他轻松的步伐掀动衣角,走过熟悉而又陌生的山道,乘船过江,重新回到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黄土岭,于门前屋后,莳花种菜,香樟树下,一支烟,一捧绿茗,三两挚友,读诗书,谈古今。冠以帽之“鸳鸯蝴蝶”有什么不好?您时而回望,时而讪笑,悠然淡定之间,有老屋花草和书,共浴清芬。
杨晓红,潜山人,中学高级教师,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杨晓红张恨水写给郑逸梅的信张恨水的画(谢家顺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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