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那次远行

□ 程园园

那年，父母亲破天荒地带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和妹妹，到浙江泗安小镇度暑假，那是父母做生意的地方，父母从太平收购木材，在那里的木材市场零卖出售。

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在大卡车的“隆隆”发动声中开启了……，我内心掩饰不住地喜悦，不时向车窗外眺望，窗外的风景如迅疾而过的风一般，从我身边“呼哧”而过，还来不及细看，就抛在了前行的路上。当路过宣城、芜湖等地时，父亲会叫醒已经瞌睡的我们，给我们隆重介绍。尤其是芜湖，好像熟识已久了，虽然一次没去过，在我们太平，如谁家的小孩尿床了，大人总会说把他们带到芜湖去了，从小在这种理念的灌输下长大，所以坚定地认为芜湖是片岛屿。可路过芜湖时，并没有看到湖和岛屿，看到的是浩荡的长江，无边无际，虽然那时不懂得欣赏美，但长江磅礴的气势还是震撼了幼小的我。那天，我们过足了眼瘾。

在那辆蓝色的大卡车上颠簸了一天，赶到浙江泗安时，夜色已笼罩了整个小镇。此时，街道上多数商铺已经打烊，几盏昏黄的路灯照耀着两三行人，显得颇有些冷清。车厢里焐了一整天的我们，浑身汗涔涔、黏糊糊的，夜晚凉爽的风吹过来，仿佛冲了凉水澡似的舒坦。从未出过远门的我们，虽然父母此刻在我们的身边，还是有点害怕，街道是陌生的，呼吸的空气是不熟悉的，连这里的夜色也是神秘鬼惑的，我牢牢地拽紧母亲的手，寸步不离开父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

在父亲朋友盛情招待后，我们来到董阿姨家夜已深了，董阿姨是父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段时间我们将入住在她家。董阿姨会计出身，父母皆称她董会计，在家经常听父母提起，今天终于见着了，跟我心目中的董会计不谋而合，做事干练泼辣，丝毫不逊色男人。董阿姨家一儿一女，听父亲说跟我们年龄相仿，不过他们早已睡下了。

第二日，我们跟董阿姨家的儿女，很快混熟了，普通话说得不标准的我们，有时表达不出想表达的意思时，话总会卡在喉咙里，情急之下，家乡话会脱口而出，实则闹出了不少笑话，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交流，不影响我们的友谊，反而为我们的友谊添彩不少。白天我们在客厅的四方桌前，玩麻将堆砌城堡的游戏，隔壁的邻家小孩偶尔也会过来玩，大人眼里幼稚可笑的游戏，我们小孩却玩得乐此不疲。傍晚时分，炙热的太阳落山后，我们便纷纷跑出屋子，在院子中撒欢，跨步、跳房子、追打，疯得一身臭汗。晚饭后，我们搬把小竹椅，坐在院中纳凉，啃西瓜，看星星，摇蒲扇，听大人说久远的故事。

妈妈也会带我和妹妹去他们卖木材的市场玩，那里，男人们喜欢光着膀子，围坐在一起打牌，如谁输了，则要往自己脸上贴胡子，逗得大家捂着肚皮哄堂大笑，头顶那台破旧的吊扇“咣咣……”地发出古老的声音。女人则喜欢打毛线，更热衷东家长李家短地絮叨。我们觉得无聊透顶时，母亲便领我们到小镇去逛，买我们爱吃的冰激凌，买我们女孩喜欢的饰品，譬如心爱的裙带，漂亮的头饰……，我们收到礼物时，可以开心整个夏天。

那个暑假过得格外的快，转眼开学的日子在即，依稀还记得在长兴县县城的长途汽车站，那个长相姣好的售票阿姨给我们小孩丈量身高，我没有达到规定身高，票价减半，妹妹的全免。

转瞬多年已过去了，我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已成为人妻，成为人母，但再也未去过那个小镇。前些年，董阿姨的女儿兰兰，跟她的夫婿游黄山来过，妹妹结婚那年，董阿姨夫妇也来过，一晃又是多年过去了。

童年的那次远行，虽然已成为记忆的碎片，却总会不经意间被我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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