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机坊与织师□ 茆耕茹
东外街及其附近曾经是机坊云集之地
老芜湖的机坊,沿江、河南、老城区的东南西北四门及城里都有。东门分散在笪家巷、梅家坦、启春关、大砻坊一带。北门分散在北坛、陡岗、牛车巷。城中、南门及西门织户较少。西门外的七更点、大城墙院(今为中二街富春园小区),两址相连,又是织户较多的地方。芜湖机坊所织土布,仍是木机手作。
大院(含七更点)有昂姓机坊两家,王姓、宋姓、程姓各一家,另詹老先生私塾后还有一家,七更点东北角也有几家,合共有四十余张织机,其中昂姓一户就有近十张机。这些机坊,此歇彼兴。一台机每天以织布十二小时计,可织土布两匹(每匹三丈)。如织细布,每天只可织一匹(五丈)。一匹布售价约块半至两元不等,业主利润平均占售价的成半,生计尚可。
大院机织棉纱的来源,少量是从乡下购买棉花自纺的。大多用纱直接购买,那时长街之上,上海、无锡产细纱量多价廉,是众多机坊的首选。这时的芜湖裕中纱厂洋机纺出的细纱,因价格低于外地,购买者也较多。土布一般用十支纱,其它常用纱是十六支、二十支,少量用三十二支。其中裕中厂的“三多”牌二十支纱,最受机坊业主欢迎。在裕中厂建立之前,芜湖机坊用纱的情况则大有不同。这之前,芜湖所需之棉纱,据民国八年(1919年)《芜湖县志》卷三十五《实业志·商业》载:“棉纱,自本埠有织布、织巾、织袜等业以来,进口日多。据前年海关报告,自日本运来者二万六千余担,印度运来者二万一千余担。贩纱之店,计二十余家。除子口分运外,多数在本地销售。近来有人集合资本,在西江沿狮子山下,开设裕中纱厂。业已建筑厂屋,安置机器,择日开工,诚挽回利权之策也。”裕中纱厂的建立,在当时的芜湖无疑起到了抵制外纱的作用,解决了本地的机坊用纱之急需。
布匹的质量不仅在机织,每一道工序都需十分认真。机织土布首需将纱用面粉浆涮。如织细布,还要据所需色彩先染色、漂洗,再行浆涮。浆后上大竿绷晒,干后“挽纱头”。一般土布三百至五百根头,细布约五百至一千根头。后再紧纱、捣筘、上机头、上机。把正后,投梭就织。
土布织好,按尺码折叠。如作被毯等用的细布,还要踩光。踩后再折叠,订封待售。
踩光看起来十分惊险。但对技艺娴熟的织师来说,却如同游戏一般。他们边唱边踩,神态自若。踩光的工具是元宝形的碾石、凹槽形方石及圆木。平时碾石斜靠于支架上,碾石下是槽石,石上置有圆木。使用时,织师攀架而上,双肘扒于架上,一脚踩碾石的一角顶端,碾石立刻直压垫在下面的圆木上。这时织师立刻将另一只脚踩向碾石的另一端,使其平衡。接着,随着织师两脚不停地来回踩动,圆木便在与凹石之间需踩光的布面上来回滚动碾压。每碾好一段,即将碾石踩停靠于原位。织师下架收叠起这段布后,再抽出下一段准备碾压的布段,铺于槽石上。这样将布一段段地向前踩碾、收叠,直至一匹布踩完。碾后布面光丽美观,布眼紧密、坚牢。
织师生活艰辛。他们大多来自肥东、巢县乡下的棉产区。一天平均干活十四小时左右,起早摸晚。直到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电灯还不十分普遍,电费也较高。夜晚有条件的机坊人家,织师即在昏暗的25支光的灯泡下织布;有的人家竟在菜油灯的模糊光下机织。他们按件计酬,为能多攒点钱带回乡下去养家糊口,他们生活都十分清贫,有的机坊业主与织师同锅相食,有的分食。但均每月初一、十五两“犒”(加餐),每犒只有肉烧大白菜一样,而且以白菜为主。平时不论白天或夜间,大院、七更点四邻不仅能听到机杼之声,有时还能听到织师边织布边哼着的乡下小曲,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当然这些织师们所哼之曲,皆是乡间俗曲。
在机坊里忙碌的还有业主的家人,以及织师带来的徒弟。织师的艺徒都是棉产地的农家子,他们来到大院的机坊后,头两年干日常杂活,只能吃萝卜干子饭,第三年才准上机试织。他们一旦“出师”(学徒期满),也就将要成家立业了。但都需返回江北老家“讲亲”(订婚),芜地土籍一般不与江北籍通婚。大院的机坊有的业主也自己浆漂、纺织,家人成天纺花、打纱头、打纱穗、倒纱管、烧锅煮饭等。每天早晨起来,家中主妇除忙着做饭,养有鸡鸭和猪的人家,还要开笼放鸡鸭、喂猪。
芜湖的机坊业主,有的在来芜湖之前就已是织户。来芜后,一般先是自织一张机,有的这时收徒习艺。通过资本积累,再二张、三张地请人干起来。有的为了发展个人机织,本金不够,就向长街疋(匹)头号(布店)赊贷棉纱织布。尽管长街到处可见洋机所织细布,大院机坊所织出的土布,仍受青睐。原因是土布能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价格比洋机所织的细布便宜。
大院布匹销售方式有三种:一是交给长街疋(匹)头号经销或代销。二是借某号铺面,与买主直接洽谈销售。另一种是老买主上门收购。买主不仅有邻县南陵、宣城、繁昌、泾县、无为、当涂等地老客,苏南也有少量客户贩运。淮北、皖中、徽州、太平等地,还有远客光临,所购数字亦不可小觑。
明中叶以后芜湖的手工浆染、纺织,已闻名于世。崇祯十年(1637年)宋应星《天工开物》第二《乃服·布衣》一节中,已称:“凡棉布寸土皆有,而织造尚淞江,浆染尚芜湖。凡布缕紧则坚,缓则脆。碾石取江北性冷质腻者(每块佳者值十余金),石不发烧,则缕紧不松泛。芜湖巨店,首尚佳石。”
1876年《烟台条约》签订以后至民国初年,芜湖机织仍然保持兴盛不衰。《芜湖县志》卷八《地理志·风俗》在对芜湖木、革、铁等业的记录中,注有:“今按通商以来,各种工业进步甚速,迩来织布机纺多至七百余家。各种土布,花样翻新,邻近市镇多购用之。”究其当年机坊兴盛之由,《县志》卷三十五《实业志·商业》又记:“布业,同治间(1862—1874年)批发店仅数家,全埠营业通年不过数十万。自通商以后,洋货、丝绸,均由本埠入口。加以人烟繁盛,由是布业日形发展。内河、外江一带,俱来本埠贩运,全埠营业恒达五百余万元。”《实业志·商业》在记及当年布业批发及营运情况时,又载:“本年在商会注册者六十四家。其在公所直接由沪、杭进货者,只二十余家。又布行三家专售疋头,以洋货为大宗,每年营业约五十余万元。惟本地机坊所织土布大有进步,向来布疋俱由外省运入,今则来货无几。而土产之布尚能发销外埠,足以相抵而有余也。”
大院、七更点之机坊,虽是当年芜湖机坊之一隅,但已可见芜湖浆染、纺织传承习久。本文所述,正是这一织造技艺,长期在芜交融、弘扬的继续。而历代芜湖纺织业的生产、营运,也有着它们自己各自的黄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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