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王氏：忠直门风震天下
王德完画像。
汗石湾王德完故居遗址处的院坝。
广安花园里的希泉洞。
颇似人头的巨石——汗石脑。
王德完手迹碑《蔺公生祠碑》拓片。
□李有毅本报记者胡佐斌文/图
王姓是当今中国姓氏排行第一位的大姓，拥有近一亿的人口。而王姓又是一个源头众多、族派纷繁的姓氏：有的出自子姓，为殷商王子比干之后；有的出自姬姓，为周朝周文王之后；有的出自妫姓，为战国时期齐王田和后代；也有他族改姓或少数民族改姓的。
前锋区观塘王氏，多为琅琊(今山东境内)王氏一族，即周文王之后，其得姓始祖为周灵王太子姬晋，晋因直谏被废为庶民，迁居于琅琊，世人称其为“王”家，其后便以“王”为姓，称为王氏。
而观塘王氏，最具代表的是汗石湾王氏，因为这里曾出了一位名垂史册人物，其官至户部左侍郎，逝后被明代帝王赠为户部尚书，至今仍被广安人引以为骄傲。这位大人物就是王德完，他和其王氏受姓始祖一样，也曾有因直谏而被贬为庶民的经历。
元末入川，明代为广安望族
汗石湾位于观塘镇仙鹤村5组，与护安镇汗石村交界，交界处的标志很明显：一尊高约20多米、屹立亿万年而不倒的巨石。当地村民介绍，该石看上去像人的头部，每至炎热夏季，常有水滴滴下，像是被热得出汗一般，故名汗石脑。
据史料记载，王德完生于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万历十四年（1586）进士，选庶吉士，累官至户部左侍郎。明天启元年（1621）卒于官，其子扶柩还乡，葬于其出生地汗石脑，第二年，朝廷又赐祭墓于明月沱。
王德完尽管是距今已有400来年的历史人物，但一说起这个名字，当地王氏族人都知道，一位村民则直言：“这是我们的祖上，我们王家族谱还在，上面写得很清楚。”
翻阅汗石湾王氏族谱得知，该族源出自琅琊王氏，宋朝南渡后，王氏迁入浙江、湖广等地。元朝末年，王万嗣由湖北麻城入蜀，落业于广安汗石脑，成为汗石湾王氏入川一世先祖。入川后，汗石湾王氏所出官员甚多，成为广安望族。
入川三世祖王宾，字利用，明永乐十六年（1418）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浙江御史，逝后崇祀乡贤。
七世祖王梁，即王德完的父亲，字廷任，号志庵，明嘉靖十九年（1540）举人，授云南宜梁县令，赠户部侍郎都察御史，葬汗石脑，崇祀乡贤。
王德完有四兄长，其中有两个是诸生（学历至少为秀才），一个是明经（即贡生，进入京师最高学府国子监读书的秀才，毕业后学历相当于副举人），一个为举人，官至兵部主事（正六品官阶）。
王德完有五子，依次为王璟、王璲、王珣、王瑨、王瓘，仅王瓘未做官，其他四子均为明经，因父王德完对朝廷有功，便享受入官待遇，其中：王璟为河南项城县知县，王璲官至湖广上荆南兵偹道大参，王珣为贵州毕业副使，王瑨为云南顺宁知府。
王璲长子王有师为明经进士，三子王有冯为清康熙壬子年（1672）举人，授江南虹县（今安徽泗县）知县。
王有师之子王镛、王有冯之子王镇岳，均为明经进士。
值得一提的是，自汉朝到清朝，广安乡贤祠供有乡贤21人，明代汗石湾王氏便有4人，分别为王宾、王梁、王德完、王珣。
明朝末年，民乱四起，四川先后遭遇李自成、张献忠和“姚黄”等民乱，横尸遍野，千里无庐，汗石湾王氏族谱也记载：“闯献破蜀，内有姚黄二贼，交讧屠城破邑，杀戮焚烧，人民之苟存者，千万中之孑遗。”“千万中之孑遗”，其意为：千万人中，能幸存下来的，仅一两人罢了。由此可知民乱之惨状。而王氏家族，何以能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民乱中延续下来呢？
细读谱书才知，明末四川民乱时，王璲在江南做官，王珣在贵州做官，王瑨在云南做官，躲过这一浩劫（王瑨后死于国难）。民乱平息后，已转为清朝官员的王璲告老还乡，回到广安，王珣的后人后来也回到了广安，从而使汗石湾王氏得以延续。
爱国为民，忠直门风震天下
作为汗石湾王氏的历史代表人物，王德完忠诚耿介，一心为民，这可不是夸耀之词，而是他用生命换来的评价。
王德完从翰林院庶吉士改任兵科给事中后，其为国为民的情怀和耿介直言的性格就开始突现了。给事中，其实就是朝廷的言官，其与御史互为补充，共同监察整个国家，主要职责是规劝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百官、按察地方等。而兵科给事中，就是监察兵部的言官。
当时，西北边境失利，蒙古第三代顺义王撦力克领兵犯境，攻下多个边城。王德完向万历皇帝上疏说，每年边防军队耗费军饷数百万，但战力却不理想，主要是因为边防存在“三蠹”。蠹，即蛀虫的意思，王德完用“三蠹”来形容边防，显然容易惹怒守边的将士，为了国家大计，王德完顾不上这些。而在他任兵科给事中后，仅半年时间，便上奏书数十道，谈的都是国家边防大事，也都是针对一些问题提出批评和建议，得罪了不少人。
作为言官，得罪人不说，很多时候，提出的一些建议，皇上还未必会采纳。特别是王德完升任户科都给事中后，很多建议都切中时弊，但大多未被万历皇帝接受。万历二十四年（1596），王德完深感认真做事的艰难，便以病为由，辞官回乡。
万历二十八年（1600），王德完回京，出任工科都给事中，他还是像先前一样，就国家大事上奏了一条又一条建议，尽管言词切切，但万历皇帝未采纳一条。按理，面对这样的境遇，王德完完全可以拿出“少管闲事”的态度，但这哪里是他的性格？甚至，一些建议说出来会不会惹怒皇上进而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也未在乎过。
大祸终是来了，万历二十八年（1600）10月，王德完竟然管起了皇帝的家事。
万历皇后没有儿子，当时万历皇帝特别宠爱郑贵妃，郑贵妃还为他生了个儿子，但不是长子。皇长子朱常洛及母亲王恭妃被皇帝疏远，皇帝迟迟不立朱常洛为太子，且皇后多病，一些大臣便担心皇后逝后，万历皇帝可能让郑贵妃入主中宫，最终让郑贵妃的儿子接替帝位。在古代中国，长期以来遵循的是立皇长子为太子，作为帝位的继承者，这是祖制，改不得。于是万历皇帝不立太子之举被大臣们私下议论起来，大臣们甚至担心，一旦万历皇帝突然发生什么意外，而太子未立，到时不知该由谁来主持大局。
议论之声传到王德完耳里，他就坐不住了，连夜写了《恭请笃厚中宫疏》上奏皇上，委婉规劝皇上立朱常洛为太子。外臣议论皇家私事，历来被帝王反感，王德完此举惹得皇上大怒，立即下诏将王德完入狱拷问。好在众多大臣上疏力救，王德完才被免于死罪，被罚廷杖一百，除去官籍，永不录用。
这以后，王德完被贬为庶民，回到了家乡广安。但此后，皇上怕朝野议论，竟也悄然采纳了王德完的建议，开始眷礼中宫，并立了朱常洛为太子。
说起被廷杖后归乡，王德完已是汗石湾王氏家族的第二个被廷杖归乡的官员了，而且前后仅隔6代。清雍正《广安州志》如此记载王宾（汗石湾王氏入川第三代，其弟王宣为王德完的直系先祖）：“以御史言事，廷杖归，足不履城市，每适意于山水间。工书法，性最孝，居丧庐墓三年。崇祀乡贤。”
王德完廷杖归里后，也像其先祖王宾一样，常足不出户，过着隐居般的生活，还写就了鉴古名篇300余卷（清雍正《广安州志》有载）。
这一晃就是20年。万历四十八年（1620），万历皇帝驾崩，遗诏起用王德完为太常少卿，时已66岁的王德完再次入京为官。
尽管在民间沉寂20年，入朝后王德完依然是秉性未改，还是那样不辞辛劳、言词切切地上疏各种事宜，相继升任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户部右侍郎、左侍郎。
天启元年（1621）12月25日，王德完卒于任上，其子扶柩归乡，葬于汗石脑。次年4月，熹宗下旨，加赠王德完为户部尚书，封大司徒，赐以国丧，祭墓建于明月沱。其墓志铭则由内阁首辅叶向高亲笔撰写。
对于王德完的直言秉性，《明史》赞曰：“德完直声震天下。”明熹宗则赞其“有钢健中正之德，敢争人所不敢，能受人所不能，视生死可捐，安社稷以悦心，坚似铁，名重如山”。
汗石湾王氏的忠贞之风，在王德完后人身上也有所体现。其四子王瑨为云南顺宁知府，明朝末年的国难中，与儿子王有文誓死不降，最终自杀身亡。
彰昭后世，今存王德完诸多遗迹
王德完一生，有诸多遗迹遗物留存至今。
在今观塘镇仙鹤村汗石湾，当地王氏族人所称的王家老屋即王德完最早的故居，不过老屋早已被拆，但其老屋前由长方形青石板整齐铺成的半幅院坝仍在。据当地王氏族人说，听以前的老人讲，在民国初年拆老屋时，人们发现屋顶上的二梁上有王德完题写的字。
前些年，当地王氏族人还保存有王德完夏天睡觉的凉床，框架为木质结构，但床面却是一整块青石板，同时还配有一个凉枕。凉枕实际是一块天然鹅卵石，略呈椭圆形，面上略凹。后来，凉床凉枕被广安一位民间收藏爱好者买走收藏。
在汗石湾中部的石崖下有一个洞，王氏族人称之为翰林洞，说是王德完夏天避暑和看书的地方，不过现在只是一个荒洞，里面无任何字刻和其他遗物。
在王德完故居遗址正前方偏右，仍保留着一口古井，相传王德完时期就有了。
今汗石湾王氏族人还保留有王家族谱一本，收录《王氏世系补引》4篇、《汗石脑王氏世系图》、《总宪诰命》《少司徒诰命》《大司徒诰命》3篇、《恭请笃厚中宫疏》《附六科十三道公救疏》2篇、《王德完传》1篇、《王母杨氏墓志铭》1篇、《明光禄大夫户部尚书希泉王公墓志铭》1篇、《王母古太夫人祭文》1篇，这些为学者研究王氏家族提供了翔实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1974年，重庆市博物馆在广安县明月乡征集到明户部尚书王德完墓志铭、志盖及诰封太夫人古氏附葬墓志铭、志盖共4块。王德完墓志铭共40行，每行38字，总计1400余字，颂扬了王德完一生业绩和阐述其一生遭遇，同时也补充了《明史》和《广安州志》对王德完记叙的遗漏。如《墓志》载“皇祖升遐遗诏起公太常少卿黟”，说明万历皇帝崩驾前已悟对王德完的处理不当，故遗诏起用。《墓志》补充了史料的不足，是研究王德完生平业绩的实物佐证。
今广安区区委大院内的涵虚园，相传是王德完被明神宗革职还乡时所造，并常居于此。清康熙初年（1662），王德完次子王璲辞官返乡，也曾在此居住。1931年，杨森驻防广安，涵虚园则成为私宅。如今，涵虚园里仅有涵虚洞、涵虚亭遗迹，各个时期的古建筑已不复存在。
今广安城北郊外岔路口邓家湾码头旁的广安花园也曾是王德完的居所，其处有杨森所题子均洞、希泉洞，并统一旁注“此地为汉王平将军及明王德完尚书故园。将相所居，后先辉映，因以两公号名，沿曰子均、曰希泉。志弗谖也。”
今华蓥市华龙街道办廨院村相传也有王德完故宅，即廨院寺。廨院寺本为南宋帝王赐给安丙的宅第，到了明代，或许被解职还乡的王德完买了下来，故如今，当地百姓一直传为王尚书故宅，还把王德完作为川东小吃夹沙肉的发明者，称其为尚书夹沙肉。
2015年7月20日，广安还发现两块王德完的手迹碑，一块为蔺公生祠碑，写于万历十九年（1591）；另一块为紫金桥碑，万历二十九年（1601）王德完为紫金桥作序并题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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