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县朱来平一迟子建的文字充满想象力语言优美不落窠臼
□ 黟县 朱来平
（一）迟子建的文字，充满想象力。语言优美，不落窠臼，初读之让人眼前一亮，如雪天里忽见一枝刚刚绽开的寒梅；再回味，犹如八九分成熟的杨梅在嘴，特有味道。
特选录几句记之。“乌镇是一枝莲，东栅、西栅、南栅、北栅是它张开的花瓣。”（《西栅的梆声》）比喻新奇，妥帖，乌镇是盛开的莲，让人神往。“来乌镇的，不仅仅是人，还有白鹭、云朵、晨雾。”（同上）白鹭、云朵、晨雾，和人一起聚到了乌镇。游乌镇的人，看乌镇，还可以看乌镇的白鹭云朵和晨雾。“乌云毕竟是乌云，不管它们多么来势汹汹，终要溃败。”（《风雨总是那么地灿烂》）是写实，亦具象征意味，可谓警句。“它们（墙角、菜圃的边缘开着的花儿）能最真切地接受阳光的照拂，能够感受到蝴蝶与蜜蜂的触角抚弄它们时的那种甜蜜的疼痛。”（《女人与花朵》）好一个“甜蜜的疼痛”，一种心甘情愿的甘之如饴的疼痛。“能够留存下来的老房子，大抵都是有着不凡身世的。要么是皇宫贵族、达官显要的宫殿和城堡，要么是富贾天下的阔商的豪宅大院，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所以建筑史上的杰作，往往与权力和金钱是分不开的。”（《紫气中的烟火》）人们关注的多是表象，却难及本质；即使能抵达本质，又难简洁得出像“建筑史上的杰作，往往与权力和金钱是分不开的”这样的一语中的、入木三分的结论。
（二）去年深秋，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喜得作者签名钤印的新书：《阳光的步子》。作者有一个美丽的笔名：紫蝶。追随着阳光的步子，紫蝶在属于自己的心灵的旷野里飞舞。紫蝶“钟爱文字，认为文字是灵魂的出口”。其实，文字更是紫蝶的翅膀，借着这翅膀，她快乐地飘游在文学的天空里。她在人生的百花园里，始终翩跹地始终轻盈地始终向上地不倦飞舞着，翅膀划过一条又一条的优美的弧线，就是一篇又一篇精彩的文字。
（三）读《忏悔录》。华伦夫人好美啊！“她（华伦夫人）的态度亲切妩媚，目光十分温柔，嫣然一笑好像一个天使，她的嘴和我的嘴一般大小，美丽的灰发也是很少见的，她漫不经心地随便一梳，就增添了不少风韵。她的身材不高，甚至有点矮小，致使她的体态稍嫌矮胖，虽然没有什么不相称的地方，但是，要找到比她那样更美的头、更美的胸部、更美的手和更美的胳膊，那是办不到的事。”卢梭第一次见到的华伦夫人，是如此之美。这种美，是臻于极致的美，是无以超越的美。
这与中国古代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中对“东家之子”的美的描写不同，“东家之子”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种美，是恰到好处的美，是匀称和谐的美。
不同的写法，一样的经典。
（四）诗人悼诗人之词，必有华章妙辞。
读于坚《悼费嘉》，录其一节：“这时代冷酷，你心怀温暖。光明之人。”再录一节：“我们多年在一起大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我记得在家乡的短松冈，你笑得扶着树干喘气。后来我们再次走进酒馆。酒馆的酒是大家的酒，你是朋友们的酒，以生命酿就。唉，这缸美酒空啦。”语寥寥而意纯纯情绵绵。只玩弄文字做游戏的诗人是蹩脚的诗人，费嘉不是，他眼里有“时代”，心里有“温暖”，有“光明”。他和友人喝啊，吃啊，笑谈啊，扶着树干喘气，是活脱脱的食烟火的性情中人。于坚以“酒”喻其人，简直妙不可言！——读之，喜之。愈读愈喜。
（五）“冷红叶叶下塘秋，长与行云共一舟。”（姜夔《忆王孙》）“冷红”即霜后绯红枫叶，妙极。秋叶飘飞落入秋塘，写景，又点明时序，还暗含凄冷孤寂之情。红，本暖色，以冷饰之，二者貌似对立于此却神合。古人遣词之功深矣！
（六）王维《山中与裴迪秀才书》文末“因驮黄蘗人往”之述，有深意焉。因为“驮黄蘗人”即卖黄蘗的药农入城卖药，故托其寄书给裴迪。可知王维所居的辋川别墅邮亭不置，寄书不便，而自己居山谷中“有深趣”，须臾不愿离开。谷中是社会之网未覆之地，是纯乎天然的山水之境，是王维乐得逍遥之所。经典美文绝无一笔多余！
（七）胡适《四十自述》中，他母亲的处事方法和育子观念，很值得学习。忍耐，宽容，都是不容易做到的，而他母亲同时具备了。所以胡适说：“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八）吃罢晚饭，翻了翻新到的杂文选刊。其中一篇印象极深，说蔡元培当年侠肝义胆营救章太炎、刘师培、刘文典、陈独秀的旧事。读来让人荡气回肠。文人节操，书生骨气，君子之交，让人高山仰止。今天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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