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真情捐藏品
第四十一个国际博物馆日的前三天,我和夫人应邀参加了安徽师范大学博物馆举办的朱典淼精粹藏品捐赠仪式。
走进朱典淼藏品陈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代大书法家文徵明、祝允明等人的几幅字。略懂书法艺术的人都熟悉他们的名字,懂得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许多人驻足欣赏。这几位名家的字各具风格,祝允明的雄劲潇洒、文徵明的清新刚劲、沈周的奇态横生、王宠的舒朗秀美,让人赏心悦目。
当我的目光从这几幅字上一一扫过时,脑海中回闪出了第一次见到这几幅字时的情景:那是前几年在朱典淼家中,几位友人喝茶聊天,当把话题由文学转到书法艺术时,朱典淼从书房取出几幅裱好了的书法作品,小心翼翼地平摊在桌上,笑盈盈地说:“今天让你们看几幅文徵明、祝允明、沈周的字。”当时我一愣,心生疑问:这几位是明代大书法家,他真有这么名贵的字幅?便唐突地问了一句:“是真迹还是赝品?”话刚出口,我觉得有点失礼。朱典淼也不恼,依然笑盈盈地说:“当然是真迹喽。”接着深情地说:“这是我家祖传墨宝。”经他介绍,我们方知他祖籍徽州休宁,祖父是位中医,一生悬壶济世,自小受中华传统文化熏陶,酷爱字画,收藏无数。但因战乱和时代变迁,流失甚多,剩下的部分便传到了朱典淼这一辈手中。我有一本《历代名家行草字典》、一本《中国最美传世书法》,里面都有这几位名家的字。为了练习书法,我常翻阅,但毕竟是印刷品,今日得见真品,不由得眼前一亮。我深知它的珍贵,不敢用手去触摸,只是俯下身子,用目光逐字逐句地“抚摸”。七十多年来,朱典淼珍藏着祖父留下的这些字画,也珍藏着他对祖父的怀念之情。当他介绍这些作品的艺术风格及收藏过程时,充满了浓浓的感情色彩,令人听之动容。我们几位友人边看边听边议,杯中茶水续了几遍,味渐淡,谈兴却愈来愈浓,因这几幅字极其珍贵,且易损,朱典淼从不轻易示人,虽然我常去他家,也仅见过这么一次。
陈列室的右侧有两排玻璃大立柜,陈列着朱典淼捐赠的名砚:荷叶砚、贺兰山葡萄刻石砚、热带雨林艺术黄端砚、攀枝花天龙吐水苴却砚、松鼠葡萄澄泥砚、层林虎啸歙砚……琳琅满目,光是这些砚名的诗意就够醉人的了!脑海中也闪现出朱典淼收藏名砚的点滴:朱典淼的老家徽州,盛产歙砚,他自幼受徽文化的熏陶,具有丰富的砚台知识,对名砚的收藏倾注了许多心血,每到一地就去古玩市场淘砚台。朱典淼长期从事文艺理论和美学研究,他用美学的眼光鉴赏砚台,往往能慧眼识真宝,在古玩市场觅得一两方心仪的砚台。在他家做客,他常常把一块块名砚拿给我们观赏,还讲述和老伴去古玩市场淘砚的故事,生动而有趣;他讲述的有关砚台的知识,又给了友人许多雅趣。他老伴童爱兰受他的影响,也喜爱上了砚台,外出旅游,往往是夫妻双双把砚淘,朱典淼讲述淘砚的故事时,童爱兰也常常成了故事中的人物。淘砚过程中,一旦看中一方砚台,成交,不管多贵,她从不挡手,爽快地从口袋中掏钱,当然也有因囊中羞涩而望之兴叹的;他还夸女婿出差到外地在古玩市场淘得两方古砚送给他,由此可见,收藏砚台几乎成了他的家事。有时他边介绍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砚台,仿佛抚摸婴儿一般充满深情,然后把一方砚台交到我手中说,你摸摸这石质多细腻,你看看这工艺多精巧。一方方砚台在友人们的手中传来传去,欢聚的时光就在这砚台的把玩中不知不觉地流逝,其乐融融。有一次朱典淼夫妇设午宴招待我们几位友人,饭桌上的话题离不开奇石名砚。话兴浓,酒至酣,朱典淼一改儒雅形象,放下筷子,以手掌轻击桌面打拍子,亮起嗓子唱起了:“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在朱典淼的眼中,精美的石头和砚台是有生命的,是有灵性的。
春节前的一天,朱典淼告诉我说,他决定把收藏的一些字画和砚台无偿捐赠给安徽师范大学。这些藏品如此珍贵,朱典淼又如此珍爱,他真要捐赠出去?我一时以为听错了,便反问了一句。朱典淼以十分肯定的口气说:“是的!我从中学到大学读的都是师范院校,所以我对安师大有种特殊的感情,把藏品捐赠给安师大是最佳的选择。”他还告诉我,安师大对此十分重视,准备请文物专家进行评估后办理手续,学校博物馆也准备专门开辟一个陈列室。怕我不信,便加重语气:“这已得到了全家的同意,可以说是全家的决定。”见他讲得如此诚恳坦然,我心中进一步加深了对这位兄长似的老领导的敬重。
当天,朱典淼的老伴及子女都参加了捐赠仪式,从他全家人阳光灿烂的笑容中,我看到了他们全家对无偿捐赠的无怨无悔,看到了一种赤子情怀。
走出博物馆,正值毕业季,一群群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在学校广场拍毕业照,即将走出校门的莘莘学子心中充满了憧憬。此时我耳边响起了朱典淼在捐赠仪式上的话:“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有更多的学生来博物馆参观,以获得更多的中华传统文化知识,让中华传统文化得到继承和发扬。”语重心长,赤子真情,道出了为教育和文化事业服务的初衷。
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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