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汤青摄吴顺辉秋天就这样悄然地来了每次陪妻携女
秋意浓汤青/摄吴顺辉
秋天就这样悄然地来了。每次陪妻携女到昱城郊外踏访秋色，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故乡的秋。
我的故乡在皖南祁门西乡边陲，是一个土名叫“荞麦坑”的地方。这里是仙寓山的余脉，系祁门县与石台县交界之地，连绵起伏的山峦将村子包藏其中。依山而建的土房村落，就势夹杂的猪圈鸡舍茅屋，以及堆砌有序的柴垛石塝，简约古朴，错落有致，溢散着山乡特有的风情。每到秋季，房前屋后山地丛林就渐次丰富热烈起来，山地里的玉米、黄豆、芝麻等庄稼逐渐成熟，显露出橙黄、金黄或淡黄的色彩。红的、黄的、紫的、绿的树叶，以及许多不知名的秋花，在林丛里无规则地相互感染着交织着，呈现出层林尽染的秋意和景致。而远山近峦的青绿色仍然是山体的主色调，那些松杉、苦楮、“四季青”、翠竹等常绿丛林，依然是那样的郁郁葱葱、莽莽苍苍。每有山风拂过，碧涛绿浪会迷离了双眼。晨曦中，随着缕缕飘升的炊烟，一层薄薄的晨雾轻荡在村庄上空和狭长的山谷里，一轮东升的朝阳慢慢地从望江尖山丛里爬出来，一抹霞光打在前山，红红艳艳的，山村就在这种画境般的秋晨中喧闹起来。而傍晚时，总会有一抹秋阳的落红洒在山尖上，此时的农家炊烟也渐渐地袅起，劳作一天的大人陆续地荷镰扛锄归来，归巢的鸡、鸭发出“咕咕”“嘎嘎”的呼唤，猪圈里的猪发出求食的嗷叫，这样的暮色秋景很让人心醉神迷。一连数月整个村子就笼罩在这样的秋色里，而且随着山野秋色的加深、秋意的加浓，一幅秋景图就在大自然的调色板中浑然天成，它带给心灵的那份惬意、那种绻恋是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
故乡的秋野，是我童年的天堂。那时，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周末放假或提前放学，这样我们就可以到野外大显神通，把山上的野果装进肚子里，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山地的杂林里结着许多野果，有“八月炸”、“牛奶楂”、“红山楂”等。“八月炸”是最好吃的，它是一种藤植野果，一棵藤蔓上往往结有几个到几十个不等，成熟后呈猪腰子大小形状，外壳浅黄泛白色，每到阴历八月十五前后，就自然炸裂，露出里面白融融的瓤子和漆黑的籽，这瓤子浆汁特别的清香甘甜，非常好吃。因而它也是蛇、鸟、鼠的美味佳肴。所以，到这个季节，我们必须抓紧行动，以争取早下手防止被蛇鸟鼠抢食。每每下午一放学，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沿着茶地边的灌木丛林寻找，一旦发现就攀抓树枝采摘，手够不着就用竹钩子钩。有一次采摘时，发现一条青蛇也在抢果，吓得不轻，以至于好些天都不敢去寻摘“八月炸”。
“淘”家果是我们的拿手戏。记得离小学不远的吴家河脚下有两棵板栗树，是许家奶奶家的。一到秋季那树上一团团一簇簇毛刺刺的家伙，就馋得我们这帮“野小子”心里直痒痒。于是，趁许奶奶不在家就溜去“偷栗”。每次都很从容，从没失过手。不过我们一般都不“偷”太多，一次每人只打二三个，偷到后就到山溪边用石块砸开刺莆子，取出里面的栗米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有时心血来潮会在溪边生火烤了吃。那个脆香清甜，只有在那个年岁那个环境才能吃出来。记得有一次偷栗回来有些迟了，被妈妈叨唠，妈妈说：又去搞人家的板栗了吧，许奶奶说了，让你们这些小鬼当心别从树上掉下来，不要被栗刺扎了眼睛。听了妈妈的话，我幼小的心灵竟生出懵懂的感动，多好的奶奶呀！这样一“偷”就偷到小学四年级，五年级时我就离家十五里到箬坑中心小学读书了。我的童年就在这种快乐的野趣中度过，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在乡间慢慢地长大，接着也离家乡越来越远。如今，许奶奶早已作古，而那两棵板栗树依旧茂然地立在那里，只是这时的山野静寂了许多。因为，这里已没有小学，也有好些人搬走了，孩童淘气的气息和那纯朴天真浪漫的快乐也少了许多。尽管岁月已流失了许久，但家乡那“八月炸”的甘甜、板栗的清香和许奶奶的身影依然清晰如昨。
看野猪也是一桩快乐的秋事。那时的家乡野猪很多，每到庄稼成熟的秋季，野猪也跟着“忙碌”起来。为此，守护庄稼的“战争”往往就在秋天里打响。那时，我家在“小湾里”的山上新开了一大片“火仔地”（炼山过后的新地），种有成片成岗的玉米。可到了玉米抽穗打苞、逐渐成熟的时节，就成了野猪光顾的乐园。于是上山看野猪就提上了家事日程。爸爸带着哥哥们在玉米地里用木头和毛草搭建了“野猪棚”（看野猪的棚子），里面用木棍竹片支建了床架，初建的草棚充满着青草的气息，十分好闻。每天吃好晚饭后，我就跟哥哥打着手电、沿着山路，到离家十来里的小湾里看野猪。第一次上山，有些兴奋，也有点害怕。偶尔会在山林里吆喝几声，惊吓得一些小动物在丛林里四窜。但到了玉米地里这种紧张的心情就没有了。到棚子后，先是敲一阵竹梆，“咚咚”、“咵咵”的梆声在夜空的山里传得很远。如果此时其它山头也有人看野猪，就会附和着敲一阵梆，算是打招呼。这个竹梆是自制的，一般地是从毛竹老一端取两节长短的一截，头、尾两端留着节底，在头、尾节之间的竹干表面开一个大挴指粗细的长槽，将中间的一个竹节打通，尔后在两端穿孔用绳子穿起来，像个竹筒书包似的，空悬地挂在棚子前沿的木档上，用两根小木棒敲起来会发出“咚咚”、“梆梆”的梆声。有时还用茶杯粗细的竹子做一个“钳状”的“竹片拍”，用力闪起，两叶竹片互相撞击，会发生清脆的“啪啪”、“咵咵”的声响。至今这个竹梆和“竹片咵”，我还会做。敲过竹梆后就在石块垒建的土灶里生一堆火，警示山里的野兽不要侵入领地，也警告野猪这片玉米地有主人。
秋夜的玉米地里静静的，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光如水般静静地泻在山岗上、树林中、玉米地里，玉米叶子泛着青幽幽的光。山风习习凉凉的，朦胧的月色下，绿绿的叶禾在山风的作用下，轻轻地拂摆着，彼此摩娑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有时，我们会掰几根玉米，连着玉米衣叶烧烤着吃，那个清香味道在家是很难吃到的。夜间，我和哥哥起来两三次，每次起来都会大声地发出“喂呵”、“喂呵”的吆喝，紧接着猛敲一阵梆，那“梆梆”、“咵咵”的梆声和吆喝声传到老远。每每此时，其它山上的吆喝声、梆声也跟着响起来，不一会工夫，各片山头上的吆喝声和梆声此起彼伏，在秋山的夜空久久地回荡。偶尔我们会燃放一挂爆竹小鞭或几个“双响”，霹雳啪啦的一阵震响，惊得林中的小鸟扑扑地飞起。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意境，这样的情景，有时会让人兴奋得睡意全无。次日，天际还刚刚微微泛白，一阵“嘎嘎”的鸟叫从远处的山林传来，整个山冲就在这叫声中被唤醒。这种鸟叫天鸡，天生具有报晓啼明的本领，而我们则称其“天光嘎嘎”，每当天刚麻亮它就啼叫，只要有一声响起，其它山头的“天光嘎嘎”都会跟着啼叫，直至叫上半小时光景才会停息。被勤早的“天光嘎嘎”催醒，我和哥哥踏着晨露、披着月光的余辉，一路小跑着下山回家，新一天的农家生活又这样地重复开始。看野猪的经历让我对故乡充满一种特别的眷念，每每闭眼回想，那“梆梆”的梆声和“天光嘎嘎”的鸟啼就在耳边响起。
故乡的秋夜是迷人的。由于山深林密的缘故，秋季里的夜幕来得早。每到下午五时多的样子，夕阳就洒下最后一抹余辉滑到“大横岗”山后去了，暮色随之笼罩了山村。此时，家家户户的炊烟争先恐后地冒起来，在暮色的山谷上空聚积、飘散。再一会，各家各户的灯也亮了起来，很有些星星点灯的况味。没有月亮的夜是漆黑的，有时伸手不见五指。一些还未随夏而去的萤火虫，也在这个时候调皮地嬉闹起来，闪着亮晶晶的萤光，在漆黑的夜空飞来飞去，陡增了夜的生气。门前小溪已失夏日热烈的哗哗之声，传来的是絮絮丝语的低吟，犹如一支曼妙的小夜曲，在夜幕里让人心摇神荡。
如今，年少的时光和童年的往事早已远去，唯有故乡的秋光秋色依旧温馨，绚烂依然。每当秋风又起时，那深藏心底的乡恋乡愁、乡思乡绪，便如同故乡的山径炊烟爬满心头，抑或那土屋茅檐淅沥缠绵的秋雨，落满儿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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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门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祁门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