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相 | 老来迁徙:进城带娃 与老伴千里分居

澎湃新闻 2019-09-18 18:38 大字

本文为镜相栏目首发独家非虚构作品,版权所有,不得未经授权转载。

文 | 青石潭

编辑 | 刘成硕

“嫂子去“上班”了?”

“嗯,昨天下午就走了。”

“都走了。”

春寒料峭,豫南小镇。几个五六十岁的大老爷们,聚在镇中心的超市里聊天。

门口的水泥马路上还存着红色的鞭炮纸屑,在阴雨连绵的猪年春节里,不好扫也飘不走,留下了来往的车辙印。

年初七之后的小镇,一下子空了。回城上班的年轻人们,不仅带走了热闹,很多人还带走了老娘,这些大老爷们的老伴。

她们的工作是,在城里替孩子带孩子。

图 视觉中国

甜甜奶奶

在省城郑州儿子住的小区里,没有人知道石阿姨本来的名字, 大家都喊她甜甜奶奶。

鸡年末,孙女甜甜出世之前,奶奶就住进了这个西二环边上的万人小区,照顾待产的儿媳。

品牌开发商营造的刚需大盘,住满了甜甜爸爸这一辈的年轻人。当年7000元一平米的房价,现在已经涨到了2万多。

甜甜奶奶庆幸早早就帮儿子在省城置了业,现在儿子一家三口加上她,住在100多平的三房里,足够安居。

从小镇挪到省城,甜甜奶奶的生活轨迹在55岁之后换了个乾坤。在乡下做了一辈子小生意的甜甜奶奶,现在的生活全部以孙女为中心。

每天早上七点多起床,擦桌子拖地板,把全家前一天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孙女的内裤,媳妇再三交代要手洗,还要用日本买来的儿童内衣专用肥皂。

关于孙女的一切,甜甜奶奶严格按照媳妇的要求标准照做。她听说过太多婆媳因为育儿理念不同产生矛盾的例子,她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养孩子的那些道理,还是听媳妇的吧。即使内心并不认同媳妇从网上扒下来的那些“育儿经”。

打扫卫生的同时,甜甜奶奶拿捏着时间,厨房里的活也没落下。儿子媳妇起床的时候,锅里的粥煮好了、蒸的红薯南瓜熟了,媳妇要带的午饭也装进了便当盒。

甜甜奶奶还来不及吃早饭,就要把刚睡醒的孙女穿好衣服,奶壶装上温水,伺候她起床后的吃喝拉撒。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严格意义上说,甜甜奶奶新生活的半径几乎就是这个小区,最远距离是社区菜场。新生活的社交圈,同样以甜甜为圆心,都是遛娃的时候结交的小区邻居,笑笑奶奶、乔治外婆、有有爷爷等。

白天的时候,年轻人们都去上班了,整个小区切换成了老幼专场模式。室外的中心广场,塞满了溜娃的爷爷奶奶们,零星能见到个别自己带娃的年轻人,这是他们的“职场”。

每天固定时间见面的爷爷奶奶们,熟悉到知道彼此孩子的身体状况。看娃的闲暇,聊上几句,不深不浅,眼睛还要紧盯着自家的娃。

“不能下水池;灌木丛打过驱虫药水,不能吃树叶;树上太危险不能爬……”甜甜奶奶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到处疯跑的甜甜,一边还扇着蒲扇给她驱蚊降温。甜甜一个稍微大点的动作,她就伸出手拽住。

媳妇和甜甜奶奶说过,不要这样事无巨细地盯住甜甜,要让她勇敢点,去尝试各种事情。“你看的太紧了。”

听到这句话,甜甜奶奶忽然意识到。当年自己养孩子时,和媳妇是一样的心态,希望放开手让孩子自己长。可是当年,自己的妈妈,帮忙看孩子的时候,和现在的自己状态一模一样,紧紧地看住孩子,容不得半点差池。

甜甜奶奶曾抱怨妈妈把孩子看得太紧,妈妈当时说过一句话:“等你带孙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甜甜奶奶这才意识到,隔代带娃的心态原来如此不同。带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娃,归根到底还要对娃的爸妈交代,更多了一层责任。

一天,甜甜午觉睡醒从床上掉下来,脑门一角磕碰了淤青。心疼之余,甜甜奶奶更担心晚上回家的媳妇和儿子,看到了这淤青会怎样。“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总归是会怪我吧。”甜甜奶奶心里惴惴。

事实上,甜甜奶奶全心全意在做着一份出于亲情、没有工资、“理所应当”的工作。

甜甜刚刚学会走路,咿咿呀呀地会蹦出几个字。这半大小孩的一天,三餐、辅食、屎尿、乱跑、哄闹,需要甜甜奶奶扑上全部的身心,无暇懈怠。

只有到了晚上,宝宝睡觉以后,甜甜奶奶洗完澡,躺到床上,才能拿出手机,拨拉拨拉抖音,听一听同学群里老伙伴们的语音。

甜甜奶奶早没想过,到老了,自己的生活却彻底翻了个篇,过去几十年积累的亲戚朋友和生活,统统留在了老家,天命之年的她,在城里开始了崭新生活。

小镇周老板

甜甜爷爷在镇上经营着一家超市,几十年的生意了,靠这个小超市供了儿子读大学,省城买房,结婚生子。

乡下的人们大多去城里打工了,超市的生意也日渐凋敝,往年春节期间热烘烘买年货的场景,今年也有些稀薄。

从村里上来赶集的老聂,抖抖索索地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条硬中华,递给甜甜爷爷,想换几条5块钱一包的黄山烟。甜甜爷爷什么话也没说,接过来就转身去调烟。

甜甜爷爷知道,这中华烟是在江苏做生意的女儿过年回来孝敬老聂的。“年轻人呀,只知道买好的、贵的,可是不知道老人家习惯了什么,而且,干了一辈子田的老聂,怎么舍得抽这么贵的烟,一包顶得上他抽一个礼拜。”

老聂的老伴,也在城里给女儿带孩子。

甜甜爷爷的超市是个信息集中港,他眼见着乡镇里年轻人被抽空。读书好点的大学毕业做了白领,不读书的去了工厂打工,剩下来的几乎都是老头子老太太。

混的好的在城里买了房,生了娃,把老人家接去带孩子。城里买不起房的年轻人,选择了把孩子留在老家,老人家照看着,成了留守儿童。

甜甜爷爷的超市,每天零星的几个客人,也就是这些拿着父母不菲零花钱的留守儿童。

甜甜爷爷也说不清哪种形式好,进城老人还是留守儿童。他只是偶尔琢磨着,自己的孩子当初怎么就不用父母帮衬,轻松就养大了。

琢磨不出啥结果,甜甜爷爷只能嘟囔着一句:时代变了。

几十年没下过厨房的甜甜爷爷,在老伴进城后,开始自己照顾起居。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些之前被甜甜奶奶包圆的活,落在了自己身上。

前厅打理生意,后屋开灶糊口,一个人常常是顾前不顾后。厨房里煮着菜,前面有客人来得去接待,一忙起来就忘了后厨的灶火,这是常有的事情。

甜甜爷爷已经烧坏了三个锅,他庆幸厨房没有烧着过,正在琢磨是不是煮鸡蛋、蒸菜这些都可以用电饭锅解决。

甜甜爷爷过上了单身汉的生活。奶奶每次通话,都反复劝他,吃饭营养要丰富些,少吃点油,少吃点盐。甜甜爷爷生过病,虽然已经无恙,但是甜甜奶奶还是对他的健康牵肠挂肚。

儿子也建议甜甜爷爷去郑州一起生活,可是甜甜爷爷不愿意,他觉得这生意依然是他的事业,只要身体还允许,他就会一直做下去。甜甜爷爷一点都不想去城里生活,他觉得乡下虽然硬件条件不如城里,可是生活需要的都有,更关键的是什么都熟悉,是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生活。

镇上那些和甜甜爷爷一样“留守”的老爷们,大多是还有些生意在做着。

“你看那个开饭店的某某某,两口子一起去上海给儿子带孩子,就去了一年,他还不是自己回来了,待不下去。”

“主要是他脾气不好。估计是和媳妇处不来。”

“还是舍不得赚钱,回来烧烧饭一个月能赚几千块钱呢。”

“开口闭口说“我们上海怎样怎样”。”

“只有,我老到不能动的时候,儿子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了。”

城里石阿姨

邻居小男孩乔治,后背和脖子长了痱子,红彤彤的一片。小区里的奶奶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因为乔治外婆没有随时给他扇扇子。“乔治外婆带孩子不太上心,老是玩手机。”

甜甜奶奶也参与讨论这话题,但她没有意识到,这也是她带娃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原因之一。她不想被评价是一个不称职的奶奶。这是来自周遭舆论环境的压力,她需要社会认同,需要统一的价值评价。

和好姐妹聊天的时候,她会坦言自己心里一万个不想在这带孩子,可是怎么办呢?这仿佛就是她们的使命。

“你看,北街的谁谁谁,就是不愿给儿子带孩子。还要儿子和媳妇带着酒上门来求他。被人戳破脊梁骨。真自私。”

甜甜奶奶接受自己的“宿命”,以及随之而来的酸甜苦辣。

初到郑州的那一年,生活方式的骤然改变,人际关系的无措,让甜甜奶奶郁郁寡欢。哪怕是每天做着月嫂加保姆的所有活,她也不觉得身子累,难受的是心,她感觉被圈住了,情绪都堵在胸口。这些情绪,她找不到名头,也无处喷涌。

乡下广场舞的老姐妹们偶尔在微信群里,寒暄地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再发上一段视频。那熟悉眷恋的生活,总会让她怅然若失。午夜无眠,悄然抹泪。

人生前五十多年,甜甜奶奶的生活只是在小镇上,她和甜甜爷爷一起经营的小超市,是小镇的中心。甜甜奶奶几乎认识每一个客人,知道每一个家长里短。

老两口每天守在超市里,和来买东西的客人聊个天,偶尔亲戚同学家串个门,甜甜奶奶还在屋后弄了块小菜地,日子过得悠长惬意。

甜甜奶奶勤劳、能干,多年做生意养下来的习惯,甜甜奶奶笑脸应对每一个人,从不对人发火,忍下所有的辛劳。

付出型的性格,让甜甜奶奶像一颗螺丝钉一样,站在每一个需要她的位置。家务她全包,生意上和甜甜爷爷搭档。相夫教子,赚钱养家,一个不落。

所以,当儿子向她发出需求信号的时候,她又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到了城里儿子的家之后,甜甜奶奶努力适应着新的生活方式以及媳妇的育儿方式。她看不惯媳妇成天网购,“家里堆满这辈子都穿不完的衣服”;她不明白自己看中的脉冲理疗仪为什么他们死活不让买;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甜甜尿到了床单上,就一定要换掉洗,“小孩的尿干净呀”;她不能理解甜甜都发烧了,为什么还不让她吃药,要硬扛着;她看不惯媳妇对儿子的呼来喝去;她不喜欢儿子老是应酬到午夜,醉醺醺地回来……

“你不要管那些,他们怎么生活怎么相处,你不要干涉,否则那不是找吵架么。” 甜甜爷爷教育她,“你就牢记,自己就是去带孩子的。”

隐忍,是甜甜奶奶这辈人最擅长的品质。多年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也让她认为,“退让”是应对婆媳关系的最佳办法。

甜甜奶奶尽量去做。可是,堵在内心的洪流,总有喷出的一天。

甜甜爸爸至今都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会哭。

下班回来,甜甜爸爸在饭桌上吃晚饭,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游戏。老妈在耳边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饭都凉了,吃完再玩”。他像小时候一样,当成耳旁风,理也没理。老妈继续说,他就回了一句“你管那么多干嘛”。

甜甜奶奶默默放下了碗,走到自己房间里关上了门。没几分钟,媳妇过来和他说,“妈在哭”。

至今老妈都没告诉他为什么会哭。甜甜爸爸认为,可能是因为甜甜生病闹觉,甜甜奶奶连续两天晚上没有睡上囫囵觉,又筋疲力尽带娃干活一整天,情绪不好。

可是甜甜爸爸还是理解不了,自己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这么小的事,至于哭么。

甜甜爸爸没有领会那种“牺牲了自己的生活尽心尽力帮你带娃,却连教育一下你的资格都没有”的落差,和那种“生活在别人的生活里的无措感和怅然若失”,以及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复杂情绪。

总之,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甜甜奶奶的状况都不算好,头晕、胸闷的症状偶有发生。去看了中医,她认为这是心病,气血亏损。

小区里一大批带娃的老头老太,聚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互相倒苦水,诉说媳妇女婿的不是,抱怨儿子女儿的懒惰。每当听到这些,甜甜奶奶反而得到了些安慰,谁家没些糟心事呢,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甜甜奶奶有两个中学同学,还有一个老家婶婶也在郑州带孩子,可是城里没有乡下拔腿就能串门的便利,见个面要转上几趟公交,耗上个大几十分钟。而且,老姐妹们都抱着娃,见面也是无暇自飨。

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甜甜奶奶也想结交一些新的朋友。小区门口中医疗养馆里认识了一个女人,热情积极,聊过几次之后,她说准备在这小区买房,有机会去甜甜家看看房型。

甜甜奶奶也没当真,直到有天,这女人电话打来,说已经到了楼下,想上来看看。媳妇一听就炸了,随便认识的陌生人怎能就往家里带,坚决不同意。

尴尬的甜甜奶奶,一边安抚新朋友,一边气的浑身发抖。

甜甜奶奶不能理解城里人已经约定俗成的人际交往边界,同时又对新朋友充满渴望和愧疚。这一下,寄人篱下不能做主的压抑感汹涌爆发,电话里对着甜甜爷爷大发脾气,泣不成声。

没成想,耿直的甜甜爷爷就事论事,说,“你确实不应该带陌生人回家。”

甜甜奶奶气得大喊,“你不要忘了,我是在帮你周家带孙女!”

扔掉电话,埋头大哭。

甜甜奶奶觉得自己吃得了苦忍得了气,可以承受一切生活强加于她的责任,却为什么得不到理解。

在城里,她始终有着飘零感,几十公里之外的家,是她内心每天的牵挂。她从来没想过老了要跟儿子到城里住,那个人情熟稔的老家是她想要终老的地方。

那个她相依了一生的老伴,也直到分开了,她才意识到彼此的重要性。她甚至每天想着他在吃什么。熟知他的作息,掐着时间就知道他在干嘛。每天微信视频连线,说是让爷爷看孙女,另外一半的原因,其实是维系着她和家的联系。

新晋单身汉

甜甜爷爷的生活,却没有她担忧的那么惨。

之前不下厨,是因为有人干。包圆了几十年家务活的老伴进城之后,甜甜爷爷开始施展自己的厨艺。煮个八宝粥,自制个火腿肠鸡蛋煎饼,一天三餐,也没亏待自己。

闲暇时间,街坊邻居凑在一起晒太阳聊天,一水的大老爷们,新晋的单身汉们,怡然自得。

相比较老伴们在城里的哀怨,他们从来不讨论这种生活变化的好坏,也毫无抱怨,生活仿佛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起承转合。

他们说说笑笑,聚在一起讨论街镇上发生的大事小事,谁家包田亏了,包子店的夫妻两又打架了,谁谁谁查出癌症了。

“那谁家又要办喜事收礼了,又是房子落成典礼。”

“去年不是刚办过落成么?”

“去年是一楼落成,这次是第二层。”

“想钱想疯了!”

“我回去查查账本,看还欠不欠他家礼。”

经济凋敝的乡镇,礼尚往来是仅有的大事件了。

到了晚上,凑齐四个人,门一关,麻将桌支起来,烟熏缭绕到半夜。

这是甜甜奶奶在家的时候,最反对的事情。麻将瘾让人讨厌之外,这还耽误做生意。超市大门天天开,夜间也得守着,等顾客上门,最不济,下晚自习的中学生也会在九点多路过,消费一番。

甜甜奶奶觉得自己不在家,着实影响了生意收入,这事情非常严重,这超市是她心目中倚赖终生的唯一生计来源。哪怕收入不菲的儿子再三说,不要在意超市赚的那点钱了,二老应该休息了。

这句话,只有甜甜爷爷听进去了。一个人的生活,有点放飞自我了。生意少做点,货的种类少进点,平时注意注意养生,早上起来山头田间快走半个小时,偶尔去县城和朋友聚个会吃个饭。

可是,渐渐地,连凑齐麻将的四个人都变得难了。镇上的新晋单身汉们,彼此聚在一起聊天的时间越来越长,除此没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业余生活了。

像说书一样聊历史,像亲身体验一样聊国外的事,天南海北上下五千年地神侃。

街东头的老董,最近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手舞足蹈地说董卿,没有用任何直白的语言和表述,大家都知道他喜欢董卿。

“我已经在抖音上联系上董卿了。”

“她的经纪人让我下个月去郑州参加董卿办的一个培训会。”

甜甜爷爷等人,揶揄他,劝他最后别被骗的人财两空。几十年的相识,大家都知道老董是怎样的人,老伴在深圳待孙子,老董独守门店,这几个月来沉迷抖音,经常会刷出乱七八糟的视频。

虽然甜甜爷爷等人背后会嘲笑老董的异想天开和神经兮兮。但是一直不用智能手机的老庞,有天拿着新手机过来,问甜甜爷爷怎么用WIFI上网。

甜甜爷爷们从来不说单身生活的困扰,平静地接受生活的变化,以及带来的各种不便。孤寂和缺失,仿佛是时间里自然流淌来东西,一起打包收下。

“老了,总会这样。”甜甜爷爷说。

看上去,甜甜爷爷对新生活应对自如。这让甜甜奶奶有点失落。

偶尔周末回家,她发现这个家有她没她一个样,甜甜爷爷也不需要她,甚至过的更加滋润。

付出了一辈子的甜甜奶奶,精神支柱是自己的“被需要”。可是,她牵肠挂肚的老伴和家并不需要她,需要她的地方又让她感到憋屈。

而且,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头。

隔壁的婶婶已经在郑州待了七八年,孙子上学了还是要她接送。两个人偶尔在老家见面,聊到带孩子,都是长吁短叹的哀怨,结束语往往是:“能怎么办呢”。

给孩子请保姆?先不说儿子儿媳的态度,就连甜甜奶奶自己都不放心,新闻里经常出现的保姆虐待娃娃的事件,让全家人都对保姆心存芥蒂。

甜甜奶奶也想过潇洒点,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儿子幸苦和难做,看了看其他的人家,也都是老人在带着孩子,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合情理。

可是,这样尽心尽责地带娃,有时候还会被儿子埋怨太宠溺甜甜了。

“甜甜已经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就让她自己去做。”儿子说,“摔跤让她自己爬起来。你看她,她在你面前摔跤的话,第一反应是抬头看你,等你抱她起来;但是在她妈面前摔跤,她一骨碌就自己爬起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看着襁褓中需要照料的小孙女,和忙碌工作的儿子儿媳,甜甜奶奶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是她逃不掉的使命,“能怎么办呢,人家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甜甜奶奶偶尔的慰藉,是孙女的可爱瞬间,才能让她敞怀大笑。

甜甜奶奶自己也没意识到,虽然不情愿在城里呆着,可是她已然发生了变化。

没有乡下的风吹日晒,脸上的皮肤变好了,白且皱纹少,双手每年冬天如期而至的皴裂也不见了。带娃在小区玩的时候,甜甜奶奶还总是嫌弃沙池脏,抱着娃娃每天洗几遍手,这是她在乡下从没注意过的卫生意识。

甜甜奶奶也开始吃儿媳买回来的牛油果、三文鱼。她不觉得好吃,但是听说很有营养。

甜甜奶奶只能让自己去适应命运的轨道。她心里想过,等孩子大一点,媳妇和儿子也许可以允许她带回去养一段时间,这样就能两全了。

小镇夜晚的广场舞音乐已经很久没有响起来了。

音箱主人的阿姨,也去城里带孩子了,小镇上的女眷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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