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灵湫微言● 凤凰寨(上) □林中书房

滁州日报 2014-11-06 15:21 大字

[摘要]●灵湫微言● 凤凰寨(上) □林中书房

夕阳在地平线挣扎。最后的余辉宛如血色染红了遥远山峦。山峦有些模糊,似乎有不能承受之重。

代卫伫立在夕阳的庄严肃穆氛围中,如同一尊雕塑。东边是静静流淌的淮河,来自万年亘古不变的涛声,融化于秋风,顺着一望无际的大河湾,回响在耳际。熟悉的涛声,从儿时就萦绕梦中。代卫知道这条河的每一个音律的变化,就好像自己思绪的每一刻的细微感受。眼前的淮北大堤,如同一个壮汉结结实实伫立面前。童年的大堤,简直就是一座山。在这座山里,代卫度过自己一生最愉悦的时光。

一个赶牲口的老人缓缓走过来,一匹老马反刍着满口白沫,耷拉头,慢腾腾地走。老人向这边瞥了一眼,犁刀闪着白亮亮的光,从堤坝划过浅浅的印痕。

代卫的目光追赶着老人,随着夕阳进入村庄。他的脚步移动了几下,身子转过来。面对这个陌生却分明熟悉的村庄,他不知道自己是进去,还是退出。恍惚之时,夜色已经将村庄、河流、堤坝连同自己溶入无边的青蓝,接着就是如墨的真正夜晚。

司机亮出了灯光。那么刺眼,像是问叹号,询问即将离任的县长在这个村庄前久久伫立的真实含义。

代卫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村庄也亮起了灯光。从堤坝俯瞰,一盏盏灯像冬天高高挂在树梢的红柿子,温情而隽永。车子向他站立的方向驶来,代卫皱了下眉头,又轻摇着头。现实向他走来,却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拽着,不放松……

代卫上小学一年级刚三天,老师在黑板上书写每一个同学名字。代卫记住了自己,那么简单的八划,横竖撇捺钩。也是秋风紧寒意浓的季节,代卫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三间高大的草房前,父亲和母亲带着哥哥姐姐在等候自己。邻居大婶泪眼涟涟,大叔远远地看着。

“走!”父亲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司令,手指着前方,语调深沉地说道。母亲两手握着大婶,“家里房子靠你照看了。”大婶眼泪成串往下流。代卫兴奋地拽着母亲,“走吧。”到哪里去,代卫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对精力充沛的儿童来说,走再远的路也不是畏惧的事。

父亲像司令一样率领队伍开拔了。

代卫两只小脚感觉疼痛时,父亲说,“歇吧。”一个像自己家一样的村庄来到眼前。父亲肩头的挑子放下来,补鞋修锁的全部家当很快铺满地上。

“这年头,谁有鞋要你补?哪家怕贼偷?”母亲恨恨地说,背着三岁妹妹去找饭吃了,大姐领着哥哥出发了,只有代卫守护父亲和补鞋修锁的家当。

流浪乞讨的日子无情地开始了。代卫眼里的日子依旧浪漫而温情,每天的中午和晚上,各种不同的菜肴混和一起,味道绝美。饥饿的感觉才能品味出真实的美食。

走在漫长没有尽头的平原小路上。寒风中,前面横亘着一条淮河,淮河那边就出县界了。父亲一直低着的头开始男人般高高昂起来。渡口有条木船,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冲撞木船左摇右摆。代卫第一个冲上去,随着木船晃动起来。

“小朋友,安静下来。”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用手攥住代卫。父亲挑着补鞋箱最后一个上来。

“走了!”船工轻点竹篙,木船转悠一小圈驶向水深处。船工换上摇撸轻快地驱赶木船前行。代卫依偎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与鸭舌帽说话。

“你们哪里的?”陌生人问。

“代圩的。”代卫抢着回答。

“吭吭吭”,父亲发生响亮的声音。

“谁认得你?这不出了县了嘛。”母亲有些不满。

“老代?!”鸭舌帽突然叫起父亲的名字。

父亲抬起头,怔了怔。

“我,老樊!”鸭舌帽去掉帽子,露出早谢的头顶。

“老樊?”父亲一脸的尴尬。“怎么这在碰到你了。”

“你们这是……?”老樊惊讶地问,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用手挠挠秃顶。

“出去混几天,小孩子多,负担重。”父亲的目光在淮河凛冽寒风中变得刚毅了。

一船的沉默。

“看,来了带帆的船。”代卫的欢快声驱散了凝固的气氛。

船靠岸了。

父亲挑着补鞋箱下了船。老樊接过挑子,拉着父亲,说,“老代,老代。”嘴里蠕动着,可是却说不出话,眼睛里滚落大颗大颗泪水。

“你还在公社?”父亲平静地问。

“不是你,我哪有今天。可是,你……?”老樊哽咽着,两只手把口袋翻个遍,掏出所有的钱和粮票。

“这是干什么?”父亲拒绝着,脸色难看起来。

“你别多想,我没准备,我,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你别多想,会好起来的。”老樊急出一头汉,秃顶冒出细密的汗珠。

母亲接过老樊递过来的碎票子,责怪父亲道,“你看你,人家一片心意。”

老樊向母亲投来感激的微笑。“谢谢大嫂,以后我会去代圩看老代的。”

父亲挑着补鞋箱走了。我和母亲一路追赶。回头还能看见老樊光亮的秃顶木桩般钉在渡口。

连着走了几天,父亲也不提住下的事。约莫又走了几十里路,来到淮河著名的富庶之乡大河湾。这里离代圩少说也有一百华里。父亲说,“我们不走了。”

淮北大堤下面有一个生产队放草料的仓库,便成了代卫一家的安身之地。代卫在这里度过了半年的流浪岁月。

“县长,我们回吧。”司机轻轻地给代卫身上披了件外衣,小声地提醒道。

“是该回了。这里毕竟不是家,再好也要回的。”代卫思绪从三十年前又回来了。

三年前,代卫刚刚到任时,也是一个周末的傍晚,他自己开着车子来到凤凰寨村头。独自在村里转悠了一会,天黑时,见村里有警惕的目光,担心闹出笑话,又匆匆回去。那时,代卫心里涌出强烈的念头,去看望看望几个“熟人”。丰收、三九、小贵子他们还好吗?

村庄早已淹没在无边黑暗中。代卫坐在车子里愣神。假如见了面,又该怎么说话呢,一个小要饭花子变成了县长,消息不胫而走,县长的过去资料被挖掘,县长的身世广泛传播。自己刚刚到一个新地方,意味着什么?显然是没有意义的。文人情怀常常遭遇世俗的围剿,最后会连那一丝埋藏心底的怀念都会被扼杀,只留下血淋淋的现实。对于有着丰富政治经验的人来说,考虑问题,更多从利害得失,从更大范围的影响来评估一件事情。可是,强烈的怀旧冲动,折磨代卫。

代卫经受着这种折磨。一晃就是三年。

前面一座桥,拥挤的车辆堵塞路面。“什么桥?”代卫问师傅。“三步桥。”司机回答。“三步桥?”代卫低声重复一句。

代卫一家在这个叫凤凰寨的村庄住下了。大河湾像个巨大的弓,凤凰寨就在弓背上,两边的村庄一字散开,稠密得几乎分不清叫什么名字。父亲依旧挑着补鞋担子,沿着村庄蜘蛛网般的小路转悠。冬天的大河湾绿油油地生长着麦子,村庄的人们清闲自得。很少有人补鞋,唠嗑的多。一来二往人混熟了,父亲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招呼,“老代,抽支烟,歇歇。”说着递上一只长烟袋。父亲接过来,抽上一口,被呛了一下,便从口袋里掏出纸卷,接过乡亲递来的烟丝,熟练地卷起来。“今年庄稼不错,看样子,大河湾这一季小麦逮住了。”父亲说道。有人问,“老代,你原先是干什么的?怎么觉得你像干部。”父亲笑笑,“有我这样补鞋的干部?”那人说,“咱村上也有在外面当干部的,跟不上形势又卷铺盖回来的。”父亲吸着烟,摇摇头,“咱祖辈是庄稼把式,不晓得什么干部不干部的。”说了一会儿,有人拿来几把锁来修理。父亲盘腿坐下,专心致志修起锁。修好锁,父亲起身走路,那人拽住父亲。“老代,给你钱。”父亲摆摆手,“我一家人吃凤凰寨四乡八邻的饭挣条活路,咋还能提什么钱。”庄稼人说,“老代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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