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金湖往事
[摘要]倪 康
绕过湖湾,我便忽忽地走上了高坡。当水天一色、魂牵梦绕的升金湖展现在我眼前时,当湖的轻波、春的气息漫过我的心田时,我的双眼慢慢湿润了……。
四十年过去,湖面好像小了点,但湖水还是那么宁静、清澈;渔船也少了点,但那些很大的、很现代化的船只看了更让人欣慰。湖中的网箱养殖,湖边的红砖青瓦马头墙的农家乐……。这物这景,思绪的风缓缓地舒展着。哦,还有人和那早已成为历史的知青点。
夕阳西下的湖面,几只大雁悠闲地飞翔着,水鸟不时掠过水面,薄雾迷漫着回家的船只。我被这淡淡的静、冷冷的美拥抱着。
那年,也是早春时节,我插队来到升金湖畔的余湾大队。知青点比较大,有十几个人,来自上海、合肥和本地,他们年龄都比我大。我们这个知青点总体上还说得过去,尽管很能闹腾,但毕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平时对外,大家意见基本一致,心齐。一关起门来,埋怨、争吵,甚至欺负老实人,特别是家庭成份不好的人。我年龄小,性格内向,虽然大家吃住在一起,但真正交往并不多。干活时在大家后面,吃饭时也挨在后面,就连外出玩我也很少跟着。我的天地虽小,但能看见雨后的彩虹。高高瘦瘦、较为理性、成熟的上海姐姐朴素、大方,我俩在一起能说几句话,谈论一些话题。姐姐浓浓的上海普通话好听,是暖暖的慰藉,亲人般的关爱。只是她微微跷起的嘴角边,隐着淡淡的苦艾味。
知青生活既劳顿又单调,好在我有几本书,常把自己隐形起来。在村后,我躺在高高的山坡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在湖边,我对着湖水,大声地朗诵着我的诗作;在坟地,我叩问着墓碑,阴阳两世界,谁谁更精彩。
有书、有梦不是我的全部,那难以忘怀的光亮才是一个青少年的正午阳光。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大家结伴去邻村看电影。路上,上海姐姐讲起了印第安、拉美历史。第一次,我不但觉得姐姐好美,还相当有文化。古朴的民风,遥远的国度,印第安人……。我差点摔了一跤。“当心”与轻轻提醒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束手电筒的光亮。我走着,光亮也走着。夜是黑的,光是亮的。亮始终在黑的上面,亮始终在黑的前面。小草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兴奋,因为我的脚步从未有过如此地轻快。那晚的路特别短,那晚的电影特别好看,漫漫长夜也特别温馨。那晚我睡得格外香,是在梦境里笑醒的。醒来,我的眼前还是那弯曲的小路和不灭的光亮。
从那时起,我的记忆里又珍藏了一把手电筒的光亮。一天晚上,我还壮着胆子向上海姐姐借用了一次。就是这一次,我把姐姐的手电筒弄丢了。
时间过得真快。当秋风吹起的时候,大队抽我到小学当代课老师,临走时把买手电筒的事给忘了。当我想起这事时已是第二年的雨季了。
那年夏天的雨下得真大,持续时间还长。能上大堤的都上了,知青也不例外。白天,姐姐是广播员、宣传员、战斗员,晚上还参加巡逻小分队。泥泞的大堤上7个人6把手电筒,只有姐姐手持着一根木棍。前后3公里的大堤上,好几支小分队巡逻着,注视着,警觉着,生怕有一点点遗漏。姐姐的动作慢了。连续多天的劳累,就连本地的壮实小伙子也吃不消,何况是一个知青女孩子。夜,沉得快要塌了;风,裹着浪肆意地撞向岌岌可危的大堤。突然,前方传来一片嘈杂声,而后就听见“砰砰”两声枪响。溃堤了,溃堤了……。大家迅速向前方跑去。姐姐反应敏捷,但动作过快,摔倒了。一段十几米的大堤被冲垮了。在县领导的带领下,大家都跳入水中,排成人墙,阻挡洪水。风浪中,姐姐与大家手挽手、肩并肩。与风搏斗,姐姐美若天仙;与浪搏斗,姐姐顶天立地。姐姐渐渐支持不住了,手脚没有了一点力气。当一无情巨浪打来时,筋疲力尽的姐姐……。
我缓缓走下高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弯弯曲曲,我依稀又看见了光亮,小路上不灭的光亮。
秋季开学的时候,我主动要求来到湖上小学。我记得姐姐喜欢升金湖,喜欢迎着晨曦出发的舨船,将心的网,撒向朝阳;喜欢落霞的湖面,袅袅炊烟。
那段日子,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就坐到船舷边,与星星对话。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星星,穿过时空,从遥远向我走来。月圆时,星星在我耳旁絮语,那是姐姐的叮嘱;月缺时,星星在我前面指路,那是姐姐手中的明灯。那段日子与学生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我给他们带来了新的船,一汪新的湖水。朗朗的读书声,音律不全的唱歌声,欢快的笑语追逐着盈盈的波浪。每天,当我送完最后一名学生,有时月亮已悄悄地爬上了树梢,有时茫茫一片混沌,有时也应了家长们的盛情。
我还记得在渔船上吃过一次饭。
渔船不大,很简陋,但却是一个渔民的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船舱里,大叔讲着他的过去,讲着那些打鱼的趣事。不一会,大婶就端来了鲜美的乌鱼汤、北方特色的千层饼和香醇的米酒。没有山珍海味,没有七大碗八大盘,但这可能是我有生一来吃到的最富特色的一顿饭了。我很少喝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酒,那天晚上,我难以自制,连连与大叔碰杯。热情好客的大婶,不善言辞的大叔,微微醉意的少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船舱的。小船在湖面上缓缓划行。置身于这迷人的春夜,我好象又看见了那不灭的光亮……
人死后有灵魂吗?但我相信文字是有灵魂的。那晚借着酒劲,我给姐姐写了封很长的信,把一个青少年压抑很久的思念倾注于字里行间。信写好了,放在桌上。忽然,一股神奇的风将信纸轻轻掀起。冥冥之中,我感觉到文字复活了,我的灵魂升华了。这时,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那天清晨,在湖边的高坡上,当太阳刚刚露出水面时,我双膝跪地,面向东方,默默地将信烧了。我看见淡淡的火苗鲜活了,聚积成光束,聚积成一盏不灭的灯,照耀着姐姐来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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