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醉翁品楹联
枇杷数颗,清茶一盏,昼于南窗下读《琅琊探幽》,久而倦意袭来,方欲睡去,忽闻窗外鸟鸣啾啾,顾之,但见群山耸然而特立,幽谷杳然而深藏,杂树生花,芳草遍地。于是,执卷而行,沿流泉而至茂林深处。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仰视之“醉翁亭”三字映入眼眸,落款者苏轼也。
犹疑间,闻亭内有人道:“子既来之,何不入座?”回眸,见一老翁头戴方巾,身着长衫,一缕灰白胡须披洒胸前,当真儒雅万分。拾阶而上,亭内石桌上已有清茶两杯。落座寒暄,求告名姓,翁抚须笑曰:“吾,六一居士也。”大惊,起而再拜,公固止之。“子雅好文墨,此处联语试为吾评之。”亭上有楹联一副:
饮既不多,缘何能醉;
年犹未迈,奚自称翁。
吾躬身道:“此乃后人以公之《醉翁亭记》相戏谑耳,饮不多而醉,乃醉于山水也;年未迈而称翁,乃年最高也。”公微微颔首。吾又道:“此联俏皮活泼,恰如谜面,惟熟知《醉翁亭记》者方能揭开谜底。”公曰:“虽如此,却少深意,未可称为佳作耳!”又指亭后两柱曰:“再评之。”又见一联:
翁昔醉吟时,想溪山入画,禽鸟亲人,一官迁谪何妨,把酒临风,只范希文素心可证;
我来凭眺处,怅琴操无声,梅魂不返,十亩蒿莱重辟,扪碑剔藓,幸苏长公墨迹长存。
吾端视良久,乃道:“上联述古,下联描今。述古者,仰公之亲民风范、忧国情操也。描今者,风雅不再,物是人非,幸有‘欧文苏字\’传千古。”欧文,公之《醉翁亭记》也,苏字,公之高足苏东坡手书《醉翁亭记》也,今刊碑立于醉翁亭西侧宝宋斋内。翁赞:“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
“此两联之外,尚有一联为世人所称道,公愿闻否?”公点首,吾遂录予纸上:
翁去八百载,醉乡犹在;
山行六七里,亭影不孤。
览罢,公诘之:“子以为如何?”吾笑道:“盛誉之下,其实难副。‘八百载\’对‘六七里\’,平仄不协,此其一。翁、醉、亭三字次第嵌入联中,手法拙劣,此其二。‘醉乡犹在\’‘亭影不孤\’寡淡无味,此其三。”公然之。负手仰天,良久,怅然道:“庆历五年吾谪滁州,琅琊寺住持智仙大师为吾建醉翁亭,以便吾游乐。世事如白云苍狗,今不知故人在否?子与吾同往琅琊寺若何?”
出醉翁亭,登琅琊古道,树木参天,花香袭人,行不久路畔见洗心亭,亭南石壁上镌有一联:
枕流漱石;
游目骋寰。
公曰:“子试评。”吾清声道:“字面虽佳,终失浅薄。‘洗心\’乃是做文章之好材料,弃之不用,恰似富家儿宝金玉而弃二王翰墨也。”公大笑:“若上联写景,下联说理,便可无瑕矣。”
琅琊寺建于唐大历年间,初名宝应寺。宋时扩建,太宗赐名开化禅寺,后因山名相沿,习称琅琊寺,寺内有藏经楼、无梁殿、三友亭、濯缨泉、明月观、念经楼、祗园、悟经堂可供游赏。行至山门,公白须飘然,额头汗出。驻足,遥指一联,喟然叹之:“此何人所作!”吾顾之:
古寺犹存明季石;
山门尚有建康砖。
亦叹曰:“好一座寺庙,好笨拙之联语!古寺,山门;犹存,尚有;明季石,建康砖。上下联意思雷同,好似十四名壮汉只做七人活计,怠工者多矣!”行至寺内,复见一门,门旁复有一联:
愿将山色共生佛;
修到梅花伴醉翁。
公拍手赞曰:“好语,好句!”吾亦曰:“公于《六一诗话》曾言‘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此联可谓得之。”言语间,有老僧迎来,灰衣布履,矫健异常,公目之,疾驱上前,双手合十,眼中泪光滢然。僧乃智仙也。二人携手向祗园而行,吾随之。小僧送来茶饼、茶炉、茶碾、茶筅,以及黑釉盏等物,便于园中海棠花下煮茶叙旧。忽然,空中有祥云飘至,三位中年文士自云端降下,智仙鼓掌道:“佳客远来,有失远迎!”三人同声道:“六一居士重归故地,吾等岂能不来?”公与吾起身相迎,智仙大师一一绍介:“李公德裕,韦公应物,辛公稼轩,此三公皆曾出守滁州也!”吾上前欲拜,苔藓湿滑,一跤跌倒,“呀”一声睁眼再瞧,但见枇杷犹在,清茶已凉,窗外日光灿然,原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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