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挚的歌者 ——简述李龙的诗歌追求 毕子祥
了解李龙的人，都知道真是他的核心品质。做人，真实、真诚、真挚；做事，认真、较真、求真。表里如一，完全一颗赤子之心。真得可亲，真得可爱，真得可敬。因为真，早年办《高地文学》，团结了一大批本土外埠的文学人，发现并推出了不少文学新人；因为真，诗坛泰斗臧克家老先生，在北京的家中热情地接待了他，并欣然为《高地文学》题写刊名；因为真，当年的明光市领导采纳了他关于创办《明光报》的真诚建议，才有了今日的《明光报》……
作为一名诗人，李龙的诗歌风格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他较早接触到并学习了西方超现实主义文学，对这一文学流派的理论及其发轫者阿波利奈尔、随后的集大成者艾略特、庞德、布莱等诗人与作品，有过认真的学习，继而影响了自己的创作风格与方向。超现实主义主张放弃以逻辑、有序的经验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形象，而呈现人的心灵深处的形象世界。很显然，这一文学样式使文学回到了对人类心灵的揭示以及对生命个体的关怀之中。
在创作实践中，李龙先生并没有落入一味拿来、食洋不化的窠臼，而是做到有效借鉴与汲取传统文化精髓相结合、横的移植与纵的继承相统一。他忠实于内心的真实，不媚俗，不恶搞，不哗众取宠，不故作深沉，始终不渝地做一名真挚的歌者，用纯净、空灵、隽永的诗歌语言描摹心中的理想世界，讴歌人世间的真、善、美。李龙还是位长于动脑的冥想者，善于在实践中思考、总结，他在现实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等文学思想观念基础上，提出“超写实主义”，以期实现以有限抵达无限，并在文学领域首次提出“呈现”文学观。我理解，他是在主张作家应当呈现所感受到的生活，而不是对生活的感受，所呈现的文本，主要不是叙述而是描绘，描绘的出现将细节提升到超越结构的地位。这一观点，已得到不少专家学者的看重和认可。
在撒满落叶的寂寞文学小径上，李龙始终在坚忍不拔地前行。二十余年，一以贯之。耐住寂寞，厚积薄发，多年积累的心血之作，而今终于得以结集出版。以他提出的文学观命名的诗集《呈现》，共收录诗作一百余首和部分理论文章。我认为其中最能体现“呈现”文学观的应是《旅馆外的果树》一诗。全诗如下：
注视大地上的一棵果树
大地上的山水如音乐起伏
注视月光下的一棵果树
神秘的根须触动了泥土
注视阳光下的一棵果树
它的果子正由青转红
有的红如一滴血掉下来
砸痛早秋的叶子
我在这个旅馆
已住了十年
今天，我看见了果树
在这首诗中，“旅馆”是一个极其生活化的场所，“果树”是现实中的一个物象。在“果树”被诗人感受之前，它只是形而下的物质果树，但有幸与诗人邂逅并闯进诗人心灵之后，它已成为诗人情感、精神的一部分。它首先带给诗人的是一份愉悦——大地上的山水如音乐起伏，接着使诗人生发一种更深层次的莫名情愫，如“神秘的根须触动了泥土”——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呢？也许“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它的果子正由青转红”，迅疾的变化消弭了时间概念，并引出如是结果：有的红如一滴血掉下来/砸痛早秋的叶子。伤逝之痛跃然纸上。诗人在最后一节写到“我在这个旅馆/已/住了十年/今天，我看见了果树”，实际上，诗人看到的是他所感受到的一个美好易逝的生活细节，并通过音韵有致的诗歌语言将它呈现出来。李龙在这首诗中，将“果树”这一意象指向无穷，也将整首诗的内涵与外延扩展向无限。我想这正是超写实主义诗作的魅力所在。
作为一位用心灵进行创作的诗人，一名真挚的歌者，李龙把他所感受到的世间真情，用简洁、质朴的语言准确地呈现出来，有的诗歌几乎舍弃了技巧，一任灼烫的情感在纸上内敛地波涌。法国雕塑家罗丹说过：“最纯粹的杰作是这样的，不表示什么的形式，线条和色彩再也找不到了，一切都融化为思想与灵魂。”这与李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艺术观有异曲同工之妙。艺术的至境乃是无技巧。在组诗《如伞的榆树被伐倒》中，诗人写到“哦，高大的窗户，明亮/新打的门窗，穿上朱红色的漆……哦祖母。祖母的院子小了/祖母的鸡斗架次数多了/要做的事也好像/比以前少了”,简洁的白描加不动声色的平铺直叙，意外平添了打动人心的艺术感染力——“祖母”无可挽回的衰老，如一把钝刀，切割着诗人的心，也切割着读懂这首诗歌的读者的心。李龙曾做过多年的教师，十分看重教学生涯中结下的师生情谊，并将之视为人生的宝贵财富。诗歌《美丽的晚餐》所呈现的就是这样一幕感人的情境——而一回头/有个学生送来了六个包子/那热气和着晚风/模糊了我的眼睛/哦这许多情意/这许多责任——读到这里，我想即便没有做过教师的读者，通过这几行诗也一定能够体会到此刻作为教师的幸福。爱情是诗人歌咏不倦的永恒主题。李龙的爱情诗中，没有海誓山盟、歇斯底里、卿卿我我，只有深埋心底的真爱，含蓄而隽永地流泻。“有两只苹果/甜甜地/在我的视线中/它们紧紧地相依……”
何谓诗人？捷克伟大的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塞弗尔特说过：诗人是一个民族的良心；庞德也谈到过诗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种族。我认为诗人是真善美的追求者、传播者，神秘领域的探求者，理想世界的营造者，精神高标的树立者。诗人也许拯救不了这个世界，但至少可以净化这个世界。在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光辉征程中，诗人不可或缺，诗歌不可或缺。在此意义上，于寂寞中坚持着诗歌理想的李龙们是可敬的。我相信，凭借一贯的勤勉与执著，李龙先生一定会在他的超写实主义创作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好，他的“呈现”文学观一定会不断得到完善，并在更大范围得到充分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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