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自豪 ◎王燚

[摘要]◎王燚

前天晚上，远在苏州的母亲和我视频，张口就问：“辽辽的录取通知书下没下来？”

看到母亲春风满面的笑容，我知道，母亲的心中定然是满满的自豪，便故意问道：“老娘，自豪不？”

“自豪！当然自豪！三年后，我们家又会出来一个大学生。”母亲说着，纵情地大笑起来。

视频过后，我久久不能入眠，“自豪！当然自豪！”母亲的话语在我的耳边萦绕，眼前浮现着不同场景中母亲自豪的笑容。

现年八十岁的老母亲，是一位标准的文盲。时至今日，她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小时候听母亲说过，逃过荒要过饭的她，当年之所以毅然决然地嫁给大自己八岁的我爹，就是因为我爹上过一年学。父母一生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八人，生活的艰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然而，父母硬是克服了千辛万苦把我们都送进了学校。今天想想，父母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哑巴吃饺子——心里明白”的愿望：说啥也不能让儿女成为“睁眼瞎”。

一九七八年，我参加了教育改革后的第一个中考，并顺利考入了涡阳一中。入学那天的一大早，倍感自豪的母亲让我穿上她连夜赶做的新衣新鞋，用架子车拉着新做的棉被、书籍和我，在一阵清脆的鞭炮声中，把我送到村头。挥手告别时，母亲虽没说一句鼓励我的话，但母亲自豪的笑容，第一次刻印在我的心中。

一九八○年，我参加了高考（那时是两年制）。终因自己没有全力苦读，成绩不优，高考的结果自然是名落孙山。两年中，我很少回家，只有自带的干粮不足了，我才硬着头皮回家。每次回家，总有那么几个人用心良苦地“教育”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不看看自家的祖坟前有没有那样的蒿苗？你想当官，谁给你抬轿？”两年里，面对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父母该承受多么大的打击？人多粮少，食不饱腹，父母只有通过省吃俭用，才能确保我们上学。我不知道，父母当年是怎样承担起这物资上的压力的？我更不知道，扑面而来的冷嘲热讽，给父母带来的精神打击又该是多大？每当我问起这些，父母总是微笑道：“没有吃不了的苦，没有受不了的罪。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天无绝人之路……”

愧疚和自卑，让我下定决心退学下地干活，帮助父母减轻压力。父母见状，那个怒啊，真的是“怒发冲冠”，进而是“怒火冲天”。发完“怒”的父母，逼着我一天到晚只能在家看书……在新学期的第一天，我被父母逼进了楚店中学复习班。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九八一年，参加中考的我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顺利考入利辛师范。记得送我上学的那天，母亲当着众人的面“怒斥”道：“你这孩子，再不争气，我就打断你的腿。”话音一落，母亲捂着嘴转身离开。母亲难以掩饰的自豪神态令我终生难忘。

为了帮助父母实现更美好的心愿，一九八四年，中师毕业后，我毅然决然地回到家乡任教，就是想帮助父母继续实现“望子成龙”和“望女成凤”的心愿。无奈，妹妹和小弟虽然在我的亲自带领和“教育”下努力学习了，却因他们不愿苦学以及当时应试教育竞争之激烈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没能实现父母美好的心愿。每当提起这些，母亲会潜意识地流露出些许遗憾。也正是这些许遗憾，引领父母把更加美好的心愿寄托到孙子孙女身上。

老天不负有心人。二○○七年，我的儿子考上了“二本”，后又勤学不辍，于二○一七年完成博士学业而走上工作岗位。平时，母亲和乡亲闲聊时，总是直言不讳地说：“我不和别人比钱财，也不比楼房，更不比小轿车。只要俺的孙子孙女能上好学，我就自豪。”

二○一八年，我的母亲再一次圆了美好的心愿——我的侄女以优异成绩考入安医大，本硕连读。

我相信侄子辽辽通过三年的努力，依然会用优异成绩来实现我母亲的美好心愿。

我知道，母亲的自豪缘于两个方面。一是物质生活上的“芝麻开花节节高”。从母亲的逃荒要饭到一家人食不果腹，生活质量算是提高了；由食不果腹到温饱无忧，生活质量再次提高；由温饱无忧到过上小康，生活质量迅猛提高。二是精神生活上的“一代更比一代强”。父母是文盲，儿女初、高中毕业，孙子孙女大学毕业。

其实，这样的变化，不仅仅铸就了我母亲的自豪；和我母亲一样的千千万万的母亲们，同样有着这样的自豪；祖国母亲更有这样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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