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地，广陵散
□丁乔凤
扬州旧称广陵，现行政区划中仍有叫广陵区的。嵇康临终前弹奏《广陵散》此曲成为千古绝唱。此广陵与彼广陵有无联系暂且不论，仅其临终前的弹奏，便足以引起我这位扬州市民的浓厚兴趣，在那个春日对嵇康墓地探访。
嵇康何许人也？时下的人知道的可能不多了，实际上作为“竹林七贤”之一，千百年来，热爱文学音乐，追求思想自由，探索人生真谛的人们没有忘记他。人们对这位遁世避事、放任旷达、嫉恶如仇、离经叛道的贤士怀有深深的敬意。
嵇康墓位于安徽省涡阳县石弓镇郭黄楼村。
一大早我就赶到了设在涡阳大桥桥头的汽车北站，中巴票价7元，车行约一个小时就到了石弓镇，但去郭黄楼村就没车了，步行需半个多小时。村子并不难找，沿202省道东行约5里便到了村口，向左拐进土路后一直往北。只是路况甚差，车辙很深，同向的一辆小货车满载杂技表演行头左摆右晃地驶过，车身倾斜得厉害，看了都让人捏一把汗。 路西是绵长的沟渠，路东是绿色的麦田，两旁则是笔直高耸、绿叶浓密的杨树，行走其间，阳光和暖、清风送爽，那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心旷神怡真是妙极！
行至土路尽头是郭黄楼村的村边，往右上水泥路至最后一栋房，再折向北就可看到嵇康墓址了，当地人叫做上山，资料上叫嵇山。
北行登上不高的山顶，环顾四周，可谓千疮百孔，坑坑洼洼，估计是开山取石造成的，面对这么多的大坑，实难分辨哪是嵇康墓。于是就返回山下的村子，幸好遇到一位热心的村民给带路。
他说有一年从吉林来过一对男女，也是来探访嵇康墓的。
穿过山脚下的麦田，绕过当地的坟头，很快一个方形残洞出现在我眼前。为了确认，这位村民热心地打手机问村里石匠，确认无误后才肯定地对我说就是此洞。我走近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洞口五米见方，进深四米左右，里面已空无一物。
这位热心村民告诉我，听老一辈人讲原来洞很长，后来被开山的毁了，如果不是觉得石材不好，可能今天连这个残洞都看不到了。
望着与普通山洞别无二致的嵇康洞，我并不沮丧，作为当年朝廷罪犯的墓穴，又历经一千七八百年，本来就没指望会有什么，只是可惜墓穴的原貌及周边环境没能得到妥善的保护，当地政府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历史遗迹的价值。现代人是否知道，时光如倒流到魏晋时，嵇康在竹林深处把酒临风、直抒胸臆，慷慨激越、傲然自纵该是一番怎样景致？
据说嵇康身材魁梧，容貌出众，为人若孤松独立，醉态如玉山将崩，按今人的眼光整一个大帅哥。饱存才气，嵇康善于音律，长于诗文，深怀正气，贵有骨气。鲁迅尤为推崇其论文，认为其思想新颖，敢破旧说。
传说嵇康夜宿月华亭，遇一异人，授之《广陵散》，但要其发誓，不得教人。嵇康重诺守信，至死都未外传。作为曹魏宗室之婿、前朝官员，他愤于司马氏篡政夺权，拒绝仕途，而其友却屡次荐他做官，为其恶之，于是便有了《与山巨源绝交书》这一传世名作。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嵇康不趋炎附势，不随波逐流，成就了他的清高脱俗、洁身自好、旷迈不群和知行合一，却也埋下了日后的杀身之祸。与之从游三年、亦师亦友的孙登曾以火为喻，不无担心地告诫他：才多识寡将难免世难。这个“识”字，我以为就是时下被热炒的所谓“情商”，遗憾的是，本来作为亲和与交际能力的东西，在炒作中也变味了，成了寡廉鲜耻、善于钻营的代名词。
才思过人的嵇康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后来遭陷入狱时，曾作诗自责：“昔惭下惠，今愧孙登”，只是江山好打，秉性难移。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特质，正是嵇康的可贵之处。思想者是孤独的，鲁迅先生欣赏嵇康最看重的可能正是这一点，从“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的鲁迅身上，我们似乎可以看到嵇康的影子。比起“不识抬举”的嵇康，如今的不少精英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才多”，而且“识多”，但对民族而言，真不知是幸哉还是忧哉？
小知识：“广陵”是扬州的古称，“散”是操、引乐曲的意思，《广陵散》是一首流行于古代广陵地区的琴曲。这是我国古代的一首大型器乐作品，它萌芽于秦、汉时期，到魏、晋时期它已逐渐成形定稿。随后曾一度流失，后人在明代宫廷的《神奇秘谱》中发现它，再重新整理，才有了我们现在听到的《广陵散》。嵇康所弹奏的《广陵散》是这一古代名曲经嵇康加工而成的一首曲子。正因为嵇康临刑索弹《广陵散》，才使这首古典琴曲名声大震，一定程度上，《广陵散》是因嵇康而“名”起来的。但所谓“于今绝矣”则非指曲子本身而言，它主要反映了嵇康临刑时的愤激之语。由于具有“谱简腔繁”特点的记谱法，嵇康所奏《广陵散》在节奏上的处理无法标于谱面流传后世。事实上，琴曲《广陵散》经《神奇秘谱》保存，一直流传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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