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短尾猴观察研究始末
游客与短尾猴合影（资料图）
黄山短尾猴（资料图）□王振东
前不久，安徽大学生命科学院院长、中国兽类学会灵长类专家组成员、国际灵长类学会会员李进华教授，托黄山风景区管委会园林局温泉区钱阳平主任，给笔者送来一本《野生短尾猴的社会》一书。这是李教授研究黄山短尾猴的心血成果。由于我曾在温泉区主持工作多年，开始选择研究黄山短尾猴的地点，还是我在职时帮助参谋和协调解决的。现在虽已退休多年，但数十年前的经历和现在研究工作成果，我均历历在目，现凭回忆记录如下，供后人研究黄山自然遗产时参考。观察研究地点的确定
黄山猴群很多，多生活在黄山四周的山麓和与景区毗联的汤口、谭家桥、三口、耿城、焦村5个乡镇山地接连处。过去经常有外地人来此捕捉猴子贩卖或作猴儿戏卖票赚钱，维持生活。1986年冬，曾有本省利辛县农民在汤口三岔村捕捉猴子67只，经当地群众举报后，我们根据野生动物保护的有关文件，于1986年12月29日全部予以没收，再用汽车运到桃花峰下，全部放生。我当时主持这一工作，把装在24个竹笼里的猴子，用汽车拉到现在水厂附近的汤岭古道路上，先把装猴子的竹笼搬下汽车，打开竹笼，亲眼看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猴子，跳过白云溪向桃花峰山腰的竹林中跑去。它们鸣叫着，欢快地跳跃着，围观的游人拍手叫好。一个最小的猴子不敢涉水过溪，我抱着它涉水过溪放在竹林旁一块卧牛石上。当我转身涉水回转时，就看到一只大个的猴子跳到那块卧牛石上，抓起小猴子背在身上，欢叫着向竹林跑去，那欢快的啼叫声，似乎在对黄山景区的管理者保护生灵的举动表示感谢。为此，我还写了一篇《放猴归山》发表在《安徽日报》上。
安徽大学教授们要来黄山研究猴子，使我很自然地想到那次放猴归山的经过，再加上桃花峰上有个水帘洞，更使我联想到《西游记》一书中写的花果山水帘洞，因此便主张教授们到桃花峰上的水帘洞去研究猴子。为此我还专门请木工在那个洞旁盖了三间房，供研究人员休息，并请浮溪村有捕猴经验的农民帮助工作。他们首先在水帘洞旁撒上玉米和苹果等食物进行引诱，可是猴子总是不来，无法进行观察，更谈不上研究了。后来还是浮溪村的人提出到他们村附近找个山场，放食物引诱，肯定会来的。专家们商量后一致同意把观察研究山场选择在浮溪村附近。
浮溪村在浮丘峰下，与云门峰、桃花峰联成一线，是长江水系和新安江水系在黄山的分水岭。明代旅行家、文学家徐霞客于1616年2月第一次游黄山时，首篇《游黄山日记》最后50个字是这样写的：“黄山之流，如松谷、焦村俱北出太平，即南流如汤口亦北转太平入江；惟汤口西有流至芳村而巨，南趋岩镇、至府西北与绩溪会。”这里提到的“惟汤口西有流、至芳村而巨”就是指浮溪这条河。芳村是浮溪下游的一个行政村，现是汤口镇新兴旅游村，是汤口镇开发“农家乐”旅游最好村庄之一。现在的浮溪既是溪流之名，也是村庄之名。该村所在地的山场林木全属黄山风景区管辖范围。建国前的黄山管理处，曾在此办有农场，解决管理人员粮食之需（建国前黄山管理处曾办过两个农场：即浮溪农场和位于黄山西部地区翠微峰下的竹溪农场），种田者多为江北逃荒来此求生的贫苦农民。由于山场均属于黄山，所以这两个农场的种田者，均没有参加土地改革，故而也没有分得属于自己的水田和山场。建国后为管好浮溪村周围的山场，管理处还专门派了护林员，并在快到浮溪村口的小河过桥处盖了三间房，供护林人员住宿，防止村民们偷砍竹木出售。我在园林局温泉区主持工作期间积极主张把竹林分给农民管理：山权属黄山，管理权归农民。这样他们就会精心管理、护笋养竹，合理采伐出售，改善生活。以后又拨款5000元，帮助该村架设了高压线，使家家户户都能看到电视。这是题外话了。
关于短尾猴实地研究，记得当时王岐山教授和合肥逍遥津公园的熊成培研究员都来看过，同意在浮溪村附近设点，观察研究黄山短尾猴。
黄山短尾猴的特征
短尾猴在动物分类学上属灵长目、猴科，其特征是脸扁平、宽阔、少毛，是猴类中脸型最像人的物种，身体及四肢粗壮，像一头小狮子，比我们在动物园中常见的猕猴大得多，但尾巴很短，约为体长的八分之一，故以短尾猴名之。由于猴子的生理特征基本和人相似：如四肢具有五指，拇指与其它四指对称，能灵活抓握和操纵物体，嗅觉退化而视觉灵敏，脑结构复杂，一胎一仔，幼体在双亲抚育下成长，雌性性成熟后出现月经和月经周期……因此动物分类学上将猿猴类与人类划归同一个分类——即灵长目。同时为和人类以示区别，将不包括人类的灵长类，称非人灵长类。几千年来，非人灵长类动物一直受到科学界和哲学界的关注，研究与人类非常接近的物种——猴子可以获得关于人类自身的一些基本知识。现今人类创造许多奇迹：卫星上天、宇宙飞行器在空中对接，洲际导弹能击中几千公里外的目标……但对人类自身的认识远远不够。如人类的起源，怎样从一个受精细胞分裂发育成一个结构复杂的有机体，并进行学习、记忆、思维和联想等等均是未解之谜。因此对非人灵长类的研究，就很接近于研究人类的生理遗传、生理病理等方方面面。
李进华教授从1987年10月至1998年9月，在前后长达11年中对黄山短尾猴生态和行为进行全面系统的野外观察研究，并进行全面总结。他40多次从合肥来黄山，凭借一架望远镜、一台变焦性能较好的照相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认真观察和记录黄山短尾猴的一切活动。教授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在和群猴混熟的情况下，取得丰硕成果。现在我就依照李进华教授送来的这册书——《野生短尾猴的社会》略述如下，算是为黄山的这份自然遗产作些普及宣传。
浮溪村四周山谷间有3群黄山短尾猴，即“鱼鳞坑群”“无棒石群”“一线天群”。由于“鱼鳞坑群”距居民点最近，居民经常看到并略知群猴的习性。再者过去部分群众还曾帮助各城市公园捕捉过短尾猴，比较熟悉它们活动规律。故而确定“鱼鳞坑群”为研究黄山短尾猴的所在地。
“鱼鳞坑群”共有黄山短尾猴32只，其中成年雄猴5只，成年雌猴7只，其它未成年猴20只。为便于记住研究对象，首先进行规范化命名，防止弄错，影响研究成果。由于短尾猴是一个母系社会，母子关系清楚而父子关系不明确。决定以“花”为雌性命名，如“花刚”系“花”的儿子，“花蕊”是“花”的女儿，“枝明”是“枝”的儿子等等。
在猴群栖息地，在不干扰不惊动的前提下，设专人饲养，以玉米为主各种蔬果为辅，每天“开饭”时间，饲养员大喊一声，30多只大小不等的短尾猴便聚集在两山夹一凹的谷地捡拾食物。它们一切行动均可用肉眼看到，稍远处的也在望远镜中出现，李教授就用笔快速记录，唯恐漏掉精彩之处，有时用照相机留下短尾猴的倩影，并在照片上用文字说明。由于研究人员跟踪观察，记录其活动，如成长发育、食宿繁殖、争夺“王”位等等均有详细叙述。这些野外观察的优点是能真实地了解其生老病死等自然规律，科技工作者称其为“行为定量研究”。由于野生动物的行为是复杂多变的，而自然环境如地形、天气、温度和社会环境如群体大小的组成，是多种多样的。因此，观察研究野生动物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故而李教授经过11年的努力，才取得现在可喜的成果。
黄山短尾猴是由多个成年雄猴、多个成年雌猴及若干后代组合而成的群体。其主要类型分为孤独型、一夫一妻型、一雄多雌型、多雄多雌型、聚合分裂型。值得注意的是换群和争夺“王”位。雄性单独出走和单个个体的雄性加入，多数在交配前的一段时间。通过长期研究，专家们发现雄性短尾猴一般在7岁左右进入成年（其寿命是19—21岁）并开始竞争“王”位。在11年的观察中，他们发现猴王产生的方式有四种，分别是格斗、社会性成熟、填充和分群。一个值得进一步分析的问题是：为什么个体成熟前，都要离开本群一段时间再回来竞争“王”位。1992年夏，有一名叫“高山”的壮年雄猴从外地迁入与原群中的猴王“独眼龙”及第二顺位雄猴“黄毛”争斗得最为激烈。争斗结果“独眼龙”和“黄毛”身体多处受伤，最大的伤口长20—30cm，深10—15cm，而新来的“高山”只在左眼睑上划有一道伤痕。当群体中有两个雄猴同时成长时，它俩通常与现任猴王交锋，打败猴王使其交出“王”位，紧接着两只雄猴又发生争斗，胜利的一方为猴王。失败者不愿做第二顺位，而甘居最低位置，这很耐人寻味。是新猴王缺少宽容？还是失败者不甘心当新猴王的助手，现仍是一个不解之谜。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新雄性取得“王”位之前，首先从群体中消失一段时间（10—30天），大多雄性短尾猴发生换群的时间，是交配前的一段时间。这说明换群与群体的性活动有关。换群的终极目的是避免近亲繁殖，对于保持群体遗传基因优势有其进步意义。
短尾猴有五种攻击行为，即瞪眼，击地、追赶、抓、咬，且依次增强。其交配时间主要在9—10月，怀孕期主要在这段时间，是黄山的金秋时节。交配时间较短，只需20—30秒，多是雌性引诱雄性，到远离群体100米—200米处后，那是不受干扰的性交配。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黄山成熟的果实很多，主要是壳斗科植物栎类，山核桃、野山楂、木通等果实，含有丰富的果糖水分和蛋白质，为短尾猴越冬积累脂肪。
现在的浮溪村已被称作猴园。汤口镇和黄山景区合作，在李进华教授研究的基础上，建成黄山野生短尾猴游览参观点，旅游汽车可直接开到猴园大门前。来黄山的旅游者很多会利用半天的时间，前往猴园参观短尾猴的生活。
我在黄山工作了大半辈子，从青年时代起就对黄山猴类感兴趣。记得曾发表过《黄山采芝》一文，描写的是黄山短尾猴与采药人的故事，那是听来的传说，有虚构成分。而这次写的《黄山短尾猴观察始末》依据的是专家们的科学调查研究记录和自己的亲身经历追忆。
《野生短尾猴的社会》一书内容丰富，观察研究全面，是我国第一本研究黄山短尾猴的专著。黄山作为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相对而言，黄山的文化遗产和人文知识被认知较多。自唐宋以来游记志书、摩崖石刻、绘画、摄影等均有书籍记载，仅诗歌就有2万多首。而介绍自然遗产方面的书籍成果就比较少了。希望有更多的科学家、教授和各行各业的科普工作者拿起笔来，撰写黄山的自然遗产，为宣传和保护这份珍贵的世界遗产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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