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咏爸爸 □何吉发

淮河晨刊 2018-03-08 13:54 大字

从爸爸活着到去世至今，我为他写了不少诗歌。爸爸活着的时候，诗歌里的爸爸，一心劳动，一心培养儿女，一心孝敬老人。在老家，爸爸没打骂过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他的善良，他的勤劳，他的为人，在老家有口皆碑。每次遇到老家的人谈论到我爸爸，都会说，你爸爸是个老好人，一辈子没有欺负过天、欺负过地，欺负过任何人。老好人这个定论，在老家是对人的最高评价，跟灶王爷似的“在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就因为爸爸的勤劳善良，人品高尚，对我影响巨大，我觉得我就是这一品质的延续。他活着的时候我为他写了很多诗，歌颂他的勤劳善良，歌颂他的任劳任怨，歌颂他的与人为善，歌颂他隐忍一切、珍惜一切的性格……他去世后，每年去他坟前祭祀，回来后，我都会写诗，陆陆续续写了十几首。这些诗歌都发表在报刊上，有一首《清明》还上了2017年的《星星》诗刊。静下心来，读着写给爸爸的诗，爸爸就从字里行间走了出来，音容笑貌跟活着时一样。

第一次给爸爸写诗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刚从蚌埠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老家从教，节假日或者下班以后，常常跟着爸爸下地干活。农活又苦又累，尤其午收时节，头顶烈日，一边挥舞镰刀割麦子，一边挥舞着手臂擦拭着满脸的汗水，那种汗水又苦又咸，长时间的擦拭，脸上仿佛抹上辣椒似的，疼痛难忍。抬头看看爸爸，他满面笑容，那是丰收时中国农民自然而然的神情，自信而又满足。晚上回家虽然累得浑身疲惫，但我久久不能入睡，一首关于爸爸和土地的诗歌诞生了：“我常常听见有阵风/在土地上歌唱/深沉的歌声和我吟哦的诗句/像群年轻的鸽子/在原野上盘旋着上升/飞过森林飞过山峦飞过弯弯曲曲的淮河/微笑在爸爸新翻耕的土地上/爸爸是位憨厚朴实的农民/走在田野里/他是真正的男子汉/他笑着扶犁撒种/笑着挥舞镰刀/笑着捧起金黄金黄的粮食/就像抱起他十代单传孙子/他笑得嘿嘿他嘿嘿笑着/这是土地上/长出的最舒畅的笑/自然而又大方/我忘不了我的爸爸/更忘不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土地养育了爸爸也养育了我/我是爸爸的孩子也是孩子的爸爸/我生活在土地上/不单单为了看风景和传宗接代/我热爱这片土地/支撑着头颅也支撑着天空/这是来自土地的力量/我常常听见有阵风/总在土地上歌唱”。在这首名为《土地》的诗歌里，我写出了改革开放以后，农民成为土地真正的主人那种丰收时的喜悦。写好投给了地方的报纸，发表后，在本地有一定的反响。这是来自田野的声音，让人闻到乡土清新的气息。

爸爸他有自己的理想，他知道在土地上耕作，即使付出百分之百的汗水，所有的收获也只能解决温饱问题，所以，无论他多苦，他都尽心尽力地培养我们兄弟三人。我也常常暗下决心，一定要跳出土门槛。那时候改变农村人命运的唯一方式就是求学。经过努力，我在1982年考入了蚌埠市师范学校。爸爸喜形于色是不言而喻的，他走路的姿势透露出自豪，平时不好言语的爸爸，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工作以后，我也在反思这种现象，于是写下了《爸爸·土地》这首诗：“爸爸古铜色的脸/是一片深沉的土地/我诞生在这片土地/并成长在爸爸皱纹的河流里/当我还是小小的鲲鱼/我就知道爸爸的河流/为什么没有干旱过/我开始理解汗水和眼泪/开始理解爸爸和爸爸一样朴实的土地/爸爸默默地在田野里劳动从没有怨言/无论是炎热酷暑的拷打/还是狂风暴雨的袭击/他的眼睛/总是自信地盯着/远山外辉煌的天空/当我变成大鹏/翱翔于蓝蓝的碧空/爸爸古铜色的脸上/闪烁着太阳般灿烂的光芒//我常常想起爸爸/我常常想起爸爸挂满笑容的脸膛”。

因为熟悉故乡，也为故乡的山山水水写过很多诗歌，有些诗歌里也闪动着爸爸的影子。他去世以后，每年的清明和过年前，我都会去他坟前祭祀。每次回到城里的家，我都会写一首怀念他的诗歌。最近三年，清明祭祀后，我又写了三首诗歌，因为改变了写作风格，发到网络上曾经引起很多人的关注。比如《请山喝酒》不仅发表多次，还被人抄袭。这首诗歌是这样写的：

“不得不承认，我的孝心不及你的百分之一。山，我的好兄弟，我要请你喝场酒，表达我最真诚的感谢和敬意。

这么多年来，是你一刻不停地把我的爸爸、爷爷、奶奶揽在胸前。春天，给他们十万吨的花香和鸟语，遍野的葱茏和美丽；夏日，给他们连绵不断的虫吟歌谣溪流的交响曲；秋天，层林尽染，为他们展开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冬日，阻拦北风的呼啸，让这片向阳的坡地，披上厚厚的温暖和情意。这些还不够，你还让花草长满几千公顷的陪伴，让石块学会片刻不弃的肃立，让松涛夜以继日地奏响安魂曲……

山啊，我的好兄弟，再干了这一杯交杯酒，你我就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从此以后，你把我的心情和影子揣在怀里，我把你的执着和爱意装在心里，即便是相隔万里，我们的心镶嵌在一起，我们的意融合为一体。”

前年清明节，雨后初霁，我和弟弟去上坟，到了山下，感觉山上一切都跟父亲有关，一句句诗歌从心底涌出，一首《清明》诗就随手写出来了。这首诗投给了《星星》诗刊，去年第5期《星星》诗刊在节气诗歌专栏发表了。“这一天/你从黄土里/站出来/用溪水奔跑，用松涛说话/我们走过的山路旁/桃花里开出你的影子/李花里开出你的芬芳/野丁香如烟笼罩，仿佛你/沉思的模样//十几个春秋过去了，每年/我都带领清明节/来看望你，我敬你一碗酒/也敬山一碗酒/微醺中，山耸动双肩/这个与草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浑身长满的青草起起伏伏//岁月抹平了心里的伤痛/但我的祭祀依然如旧/我活着你就活着/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你身边的一草一木、滴水微尘/都宛如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去年清明节去上坟，看到父亲坟四周的野草疯长，又触动我的哀思，提笔写下一首《跟小草义结金兰》的诗歌：“我觉得你们比我还/孝顺，紧紧地围绕在/爸爸的周围，春天，给他披上碧玉的衣衫出行/秋天，给他穿上黄金的/棉袍保暖……我问心有愧呀/是你们寸步不离，夜以继日地/守候和陪伴，没有流露/丝毫的嫌弃和怨言/我知道你们是爸爸的另一群/孩子，脉管里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液和忠诚/我羞愧啊，我的孝心/不及你们的十万分之一/清晨，是你们为爸爸/唤来喷香的鸟鸣和阳光/夜晚，是你们为爸爸/引来徐徐的清风和星辉/即便雨天下雪，也是你们/为爸爸，撑起一方晴空/抚慰他在地下的灵魂//草啊，其实不用义结金兰/我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给爸爸磕头/也为你们叩首，共同的心愿/仿佛眼前的青山不老/相同的心思，宛如山脚的/碧水长流”。

是啊，青山不老，碧水长流，我活着，爸爸就活着。以后，我还会写爸爸，让爸爸在我的文字里复活，让爸爸在我的诗歌里呼吸，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义务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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