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故事夜□蒙德珠 (百色)
从田林县潞城瑶族乡往西北方向走,翻过两道山梁便可到达那帮村弄维屯,那里是我的老家。我上小学之前,村里零星散落着十几户人家。那时候,屯里还没有通电,晚饭过后的娱乐活动自然就少了许多。屯里有个叫王恩的人,当时五十多岁,我们叫他“恩伯”,恩伯很会讲故事。他的故事有薛仁贵、薛丁山、杨六郎那样的英雄故事,也有壮族民间传说中“卜特”那样穷人智斗富人的故事。还有一种故事,就是鬼故事。恩伯的鬼故事里有无头鬼、牛头鬼、马脸鬼、撒泥鬼、显影鬼、呻吟鬼、呼叫鬼等等。虽然那时,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骤起,但在文化娱乐匮乏的年代,恩伯讲述的故事却成了我小时候夜里不可多得的消遣方式。
村里有几个小伙伴,其中王文宽、蒙春旺和我玩得最好。当红日西沉,夜色渐渐吞噬村庄时,我们就相约到恩伯家,听他讲故事。
入夜,大山环绕的小山村,气温比较低。恩伯家里有一个火塘,常年不灭,我们就围坐在火塘边。时隐时现的火苗将亮光衬在人的脸上,忽暗忽明。讲故事前,恩伯先要吸上几口水烟。只见他双膝轻轻地夹住水烟筒,右手从粗布上衣的口袋掏出用小塑料袋包着的烟丝。这是他平日从门前的那株烟叶上采摘下来晒干后用刀切成的。他从小包里取出一点烟丝轻轻地揉成一小颗粒放到烟嘴上点着,“咕噜咕噜”幸福地吸上几口。而后,故事就开讲了。
故事开讲前,恩伯总是先问我们想听什么。他那些英雄故事和穷人智斗富人的故事我们听过几次之后,就想听鬼故事了。鬼故事恐怖而刺激,而且,对我们屯那样的穷乡僻壤来说,英雄们和“卜特”们离我们都太遥远,倒是鬼魅这种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似乎离我们更近一些。于是我们便都嚷道:“鬼故事!鬼故事!”
恩伯讲鬼故事,绘声绘色,让我们听得入迷,也令我们毛骨悚然。
有一回我正听得入迷的时候,母亲在村头叫我回家。我家和恩伯的家中间隔着很长的路程。入夜的村庄静得出奇,那个年纪的我是害怕走这样的夜路的。出门前大伙说:“你得格外小心哦。”他们加重了语气,似乎真会有鬼魅在村中四处游荡似的。
这样想着,我心里更加害怕,久久不敢从凳子上起来。然而母亲的叫喊声更密,最后我只得咬咬牙从火塘中抽出半截还没燃尽的柴火冲出恩伯家。而身后“小心有鬼”的余音有如幽灵般紧随我的脚步。借助挥动柴火产生的微弱光线,我拼命地往家里跑,直到跳进家门,才舒了一口气。母亲倒也不责备,只是叫我早些休息,但那天晚上我却很晚才睡得着。
听完故事不敢回家对我们来说是常有的事。有一回村里有人过世,悲凉与恐怖的气息相互交织,弥漫在村庄的上空。
“灵柩正摆放在大堂的中央,守灵的人席地而坐。入夜,人们渐渐和衣而睡,这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从灵柩边传出……”
恩伯讲到这的时候,我们争相往他的身边靠。听完故事后,任凭家人如何呼唤,我们谁也不敢独自回家。最后我们决定在恩伯家中过夜,大人们才不再理会。恩伯家里的床位不多,不过我们不用担心没有地方睡,除了是讲故事的高手,恩伯还是编织的能手,闲暇之余他也会从山上砍来竹子编织一些竹制品,因此家里倒也有不少竹席。这时他从里屋拿来几张竹席依次摆在堂屋中央,再拿出几张“幔”(当地壮话,其实就是本地自己编织的土布床单)铺好,一个大床就成了。因为还没有从乡野魅影的恐怖氛围中走出,床刚铺好,大家就争着往中间挤,除了速度快,还得有一定的力气,否则是要给挤在两旁的。王文宽和蒙春旺个头比我们高,力气也大,中间的位置被他们两个人牢牢控制住,好在我并不是最靠边的一个,但当我将头深埋到被窝里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但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才发现,我已被其他的同伴挤到了最外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时,我的后背仍感觉一丝凉意。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村里通了电,也有了电视,许多人都在自己家里看电视,慢慢的,到恩伯家里听他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去了。外出求学和工作后,我鲜有时间再到恩伯家玩。
今年夏天我回了趟家。傍晚时分,我特地去看了恩伯,他的听力不太好,见到我时只是和蔼地笑。谈及当年的故事,恩伯已有许多记不清了。
返家时,月光皎洁。微风拂过,树影婆娑。我又开始怀念起在恩伯家听乡野魅影的难忘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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