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中从文七十载情系纸墨香

新安晚报 2020-01-13 11:01 大字

2020年新年第一期徽派的嘉宾是著名文学评论家苏中先生,虽然已是93岁高龄,苏老仍思维敏捷,情绪饱满,谈吐如流,丝毫不逊于年轻人。从文72年,苏中大部分时间是在文学界当编辑,而他也始终对编辑工作充满热爱。苏中说,这是非常符合他人生愿望的职业,也正是这份工作,让他得到了提升自己和实现个人价值的成就感,并让他终身获益。

文学很有趣读多了就想进来

徽派:您对文学的热爱是一开始就有的吗?

苏中:我说我自己是硬挤进文坛的。我8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东北的民间文学曲艺文学特别发达,故事非常多,母亲很喜欢到书馆去听书,就带着我。慢慢积累了一些东西,就开始爱好文学。长大点就开始读各种书,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历史演义小说都喜欢看,天天跑书摊去租书,慢慢地向纯文学领域延伸。文学这个东西很有趣,读多了就想进来,那时候就自己写点小文章,小感悟,还做点摘抄,都是写着玩,拿给家人看,都说不错。

徽派:后来您进入鲁艺文学系学习,这算是实现文学梦的第一步了吧?

苏中:其实小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从事文学方面的工作,觉得距离太遥远了,我16岁的时候还在煤矿井下当工人,然后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人不让我再做了。等到填报学校志愿的时候,当时大部分人填的是军事大学或者行政学院,唯独我填文学,然后就进入冀察热辽鲁迅艺术文学院,开始了正规的学习。鲁艺的这段时光,可以说是解决了人生观和文艺观的认识问题。1948年,我从鲁艺毕业,先后在天津文工团和中南文工团当创作员。1950年8月,我被调到了《长江文艺》编辑部,开始了我的第一任编辑工作。

为人做嫁衣首先要打造自我

徽派:到《长江文艺》当编辑,一开始有遇到困难吗?

苏中:其实我是非常高兴的,当时的文学界第一是搞创作,对编辑工作的期望不是很高。在文工团搞创作很难,写不出好的剧本或者好的歌词就没出路。《长江文艺》是中南大区中南文联主办的大型刊物,主编是诗人李季,副主编是作家田涛。我一到任,就被任命为通联组组长。当时编辑部正筹划开展“长江文艺通讯员”运动,通过在中南六省一市及部队发展《长江文艺》的通讯员,发掘、扶植和培育年轻作者。三年左右的时间里,我们先后发展了近千名通讯员,有近百人成为业余创作骨干,其中一些人后来成为国内文坛的知名作家。

徽派:当时您也不过22岁,被委以重任,心里发慌吗?

苏中:刊物的地位高,面对的对象层次也很高,是能够学到东西的。当时我是通联组组长,组里还有八九个同事,有的是中南文艺学院的学生,比我还小。比起他们来说我是老资格了。看稿是个大问题,因为我们主要要扶植年轻作者,所以必须非常谨慎,遇到什么问题就去请教老师们,提出看法跟他们交流。但同时我们还要指导业余作者,自己必须具有相应的知识水平,也就逼着自己继续读书学习,充实提高自己。

徽派:第一任编辑工作的这段经历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中:虽然在《长江文艺》工作不到三年,但给我打了个好底子。我每天安心工作,很努力,约稿改稿,向前辈作家学习,和年轻作者交流,心甘情愿地“为他人做嫁衣”,做好服务工作,也初步奠定了我爱岗敬业的工作理念,我从书本上得到的人生观和文艺观也在这样的工作实践中得以加强。我曾经写过四千字的退稿信给一位作者,给他提出修改建议,能够指导别人,我心里也很高兴。不仅如此,那时候我年轻,上进心强,在编辑工作之余也开始创作,并发表了不少文章。

在外拜万人师在内读万卷书

徽派:1953年,您被调入《人民文学》编辑部,这又是一次让很多人羡慕的调动吧?

苏中:当时我的内心其实是非常忐忑的,《人民文学》是全国最高层次的期刊,那里名家如云,就连编辑部的同事,也有不少是来自延安鲁艺的前辈学长,都是成熟的中青年作家。我呢,就是个小萝卜头,年轻又才疏学浅,感到“亚历山大”。老一辈作家的品德风范,太值得我们学习了,没有架子,从不摆谱,编委赵树理,经常给我们唱他喜欢的山西梆子,他们的作风都非常朴实。所以我也下定决心要重新打造自己,做一个称职合格的编辑。

徽派:您常说做编辑您是靠“自学”,从哪儿下手呢?

苏中:自学,我把它概括成两句话:拜万人师,读万卷书。登门拜访求教,约稿求文于人,参与学术研讨,文友切磋交流等等,处处有师。还有,我参加夜校的干部学习,中国文联组织的哲学、医学、经济学甚至钱学森讲空气动力学的专家讲座我都去听。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交给了书本,平时我下班吃了饭就去中国作协图书馆看书,每晚读书读到十一点半,然后出去跟同事喝点小酒,回家睡觉已是一点多。不管是读书还是看稿子我都会做笔记,平时也会参加一些评论活动,慢慢地别人也来找我写评论文章,这样慢慢走进文学评论这一行。

徽派:编辑是个幕后工作,您是如何耐得住寂寞的?

苏中:我一直认为,只要踏实工作,好好读书写作,总有机会展示你自己。在做编辑工作的过程中,我对文学上的业务掌握得更熟,完全有条件有能力从事文学创作。曾经刊物要登剧本,比较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我就自己写,用一个晚上写了个独幕剧。可以说,我在思想上和业务上都有很大的收获,这都是编辑工作带给我的。

文以载道重在求真求实求异

徽派:作为文学评论家,您写了不少这方面的理论著作,您觉得创作和评论是什么样的关系?

苏中:文学评论的道路比较曲折,前期简单化,中间乱了一阵,现在的发展仍然可以说是不平衡的。文以载道,载情,载美,文质彬彬,情道合一。我们始终强调“两个齿轮”,但是大家还是会更重视创作。创作是基础,搞好了大家都喜欢,大作家、大诗人是民族的荣誉。评论是解析创作从而推动创作,精神劳动无法直接指导,只能从理论上引导,把为什么成功或失败解析出来。没有评论不行的,商业化、一味叫好也是不行的。要有不同声音,有争议有讨论有交流。一味说好话没用处,只会把文学发展现象虚假化。

徽派:评论常受到外在环境的影响,它该如何保持客观立场?

苏中:现在文学作品特别是影视文学作品的数量多得可怕,我们说的“抗日神剧”竟然不是评论界提出的,而是观众和网友提出的,最后引起大家重视了,所以说评论在这方面是失职的。我们要褒扬好的,也要直截了当地批评,这不是伤害,是批评引导,找出失误在哪里并且纠正它。求真求实求异,这是我的评论原则。网上有些吵和骂,我也会看。我觉得首先是求实,不要情绪化,年轻的粉丝不要不论是非地蜂拥而上;其次是得讲理,细致地讲道理,喜欢就不能碰,这不是办法,也是不正常不健康的。我认为学术性评论还是应该通过写书和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这样的方式更具有权威性,通过纸质的东西保留并且批评琢磨研究探讨,网上的方式还是太简单。

徽派:看了您写给《安徽文学》的文章,很长很详细,回顾的时候会勾连出很多情感吧?

苏中:文章八千字左右,是我去年夏天在岳西避暑,用半个月的时间写完的。因为我现在脑子不如以前了,又不会电脑,完全手写的。我在《安徽文学》实际供职15年,我非常感谢这个平台给予我的一切,感谢编辑职业给我的光荣。我今年93了,遇到不认识的字还会查难字表。很多人问我如何健康生活,我觉得无他,就是要多读书,不断充实自己,培育自己。基础文化高,人的情绪会好,处事之道也会好得多。新安晚报安徽网大皖客户端记者李燕然/文薛重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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