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拍照?傅建国
第一次知道“母亲节”,是1994年。
那会儿我刚来温州,母亲节是5月8号,而我工作才一个多月,只领到4月份300元工资。听说母亲节到了,我便骑着自行车跑到附近龟湖路邮电局,给母亲汇20元人民币,并给母亲打了一个长途电话问好。
母亲1944年出生,5岁那年躺在箩筐里,由外公一根扁担挑着从皖北潜山逃难来到皖南。外公和外婆在石台县六都乡三十六岗搭建了一座茅屋,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母亲的童年就在那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度过,陪伴她的是两个妹妹和一条小狗几只小鸡,还有四季鸟语花香……记忆深处是可怕的饥饿,在母亲童年成长的岁月里始终不离不弃。饥饿,是母亲人生成长前半辈子最难忘的字眼,尽管母亲是个文盲。
上个世纪70年代初,一家人居住在背后村。一位名叫杨莉英的高级女干部下放在背后村,与我家成了邻居。据说她是“右派分子”。什么是右派分子?母亲自然不清楚,我们小屁孩更是不了解。但杨莉英人缘好,我们两家人相处和睦。有一次,她回了一趟省城,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回来之后,对母亲说她要调回省城了。临走时,为我们一家人拍了一张全家福。因为这个缘故,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拍照的机会。
这是我童年唯一的一张“全家福”。黑白照片上,父亲三十六岁,身强力壮,憨笑;娘三十岁,扎着两只辫子,脸蛋儿特别的清瘦,朴素的笑容里夹杂着诸多的无奈;咿呀学语的弟弟躺在娘的怀里,手上抱着葫芦球在啃;妹妹穿着细花格子短袖衫,小花猫似的脸蛋儿笑得像杜鹃花一样灿烂,嘴唇旁的那个小酒窝着实可爱;我光着胳膊,人像吃了蜜似的,瞪着大眼,精神抖擞。特别难忘的是,那时我颈脖上戴着一条银项圈(实际上是铝合金的)。因为娘相信算命,用它来拴住我,怕我有什么闪失。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我当时特别激动和慌乱,竟然忘了把腿上的泥巴洗洗干净,将我少年“泥腿子”形象定格。我想,这也许是杨阿姨为了她的艺术效果而故意疏忽的吧。
1997年7月,我从打工的积蓄里拿出500元,在五马街购买了一部理光牌相机,春节回家的时候,我就给家人及亲朋好友拍照。不过那时胶卷不便宜,相片冲洗又要一笔费用,往往一筒胶卷都是节省着拍。2006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也与时俱进,花2000多元购买了一部数码相机。如此一来,照相和拍照就不再像从前那么奢侈和节俭了。
2011年9月28日,母亲第三次来温州,一家人陪母亲在江心屿、九山河公园,以及五马街和松台广场等地游玩了两天。因为有数码相机在手,所到之处,拍照留影是必须的。但是,拍着拍着我就为母亲那憔悴的面容而惶惶不安起来——
岛上风景迷人,我拿着数码相机不时地为娘拍照。可是我发现,娘总是愁眉不展。望着娘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使我想起家乡冬天满山遍野饱经风霜的山菊花。我说,妈,你能不能笑一笑?老是愁着脸都难受啊?娘就笑了笑,笑得很勉强,有几张相片简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的心有点儿隐隐作痛。我知道,娘这辈子生活太压抑了,活得那么累,所有的艰辛都写在了脸上。
如今,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手机拍照成为一种时尚。每年春节回老家,随手拍为节日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氛。然而,家乡风景照倒是拍了不少,给家人和母亲拍得却极少。不是我粗心,而是每每望见母亲那张写满岁月风霜和人生忧伤的脸,我就不忍心按下快门。尤其是戊戌春节,母亲大病一场后还未痊愈,脸色浮肿蜡黄,说话有气无力,咳嗽不止……我实在不想在这样的状态下,为母亲拍照。正月初五那天,我和母亲两个人在家里,我们聊家常,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过往……我说:妈,你坐好,我给你照张相吧。母亲整了整衣服,打起精神望着她儿子的手机镜头。我又说:妈,你笑一笑。母亲就笑了笑,依然笑得很勉强,笑得很吃力,但笑容里却透着一份欣慰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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