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历来喜欢乡土文学尤其爱读志书解放后出版的怀宁桐城
[摘要] 李智海
我历来喜欢乡土文学，尤其爱读志书。解放后出版的怀宁、桐城、潜山、太湖等县的县志，我早就搜罗一部在手。为了研究《孔雀东南飞》和文明古镇小吏港的历史变迁，我四处搜寻早年出版的《怀宁县志》。近年，安徽省启动地方志续修工作，让我到怀宁县地方志办公室帮忙，使我有机会博览群志。特别是能够读到多种以清朝木刻本为蓝本影印的《怀宁县志》，真使我欣喜若狂。我像饿汉遇上了面包，像沙漠中的旅行者遇到了甘泉，其兴奋喜悦之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我首先翻看“历史沿革”和“艺文”等有关章节，一些熟悉而又亲切的字眼立即映入我的眼帘：小吏港、孔雀东南飞、四株松、黄泥墩、李家嘴……我多年来期盼着的东西，现在终于找到了。
读着，读着，我的视线在扉页上停驻，我陷入了沉思。在影印的《怀宁县志》的扉页上，用醒目的黑体字分行竖写着：“本书承日本国会图书馆以所藏稿本借摄谨志并致谢忱”我仔细翻看，康熙年间和道光年间出版的《怀宁县志》扉页上，全都印有这样的话。这两部志书，系1985年台湾成文出版社，借用日本国会图书馆藏稿影印出版。中国人编纂的县志，初版刻本怎么跑到日本去了？是当时的怀宁知县送给日本的？那时的中国人还没有赠书的礼仪和习惯，而且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赠书显然不可能。想着想着，1951年秋我在怀宁县文课中学读初中时，历史老师刘贯吾先生上课时如泣如诉的讲解，立即涌上我的心头———
“1860年英法联军进攻中国，占领北京，洗劫圆明园。他们弄来百余辆大车，拉走一车又一车的稀世珍宝和文化典籍。好东西实在太多了，拉不完，就集中到一起淋上‘洋油\’放火烧掉，一直烧了三天三夜。烧不掉的，他们就举起棍棒将它打碎。1900年6月10日，英、俄、日、法等八国组成的侵略军于7月14日攻陷天津，竟在市中心的鼓楼，架起枪炮，横扫逃难的人群。8月中旬攻陷北京，将沿途村庄变成废墟。途中遇到逃难的中国人，用机关枪扫射，或者将其活埋。庄王府被焚烧时，当场被活活烧死的我国同胞，竟有1700人之多。他们闯进皇宫，抢去成堆的白银，抢走皇宫内最值钱、最珍贵的文化典籍。抢走了《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和各地进贡给清朝政府的珍贵的地方志。他们抢走的全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中华民族的精华……”
刘老师讲到这里，心情沉重，喉头哽咽着。这时，教室里寂静无声，我们这些十一、二岁稚气未消的孩子，听着听着，有人轰地一声击响了课桌，表示自己的愤怒。
如今，被日军抢走的实物印记，就摆在了我的面前。强盗抢去我们的《怀宁县志》，竟厚颜无耻地将其陈列于他们的国会图书馆，我们借来藏稿影印，还要向强盗“并致谢忱”。简直欺人太甚，真是岂有此理！想着想着，我怒火中烧，眼里流泪，心里流血，愤怒无比，我情不自禁地用拳头在办公桌上奋力一击，把玻璃杯都震碎了。我的这种反常行为，使同室编辑何诚斌惊怵不已。《怀宁县志》主编汪华和副主编马乐也闻声赶来，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年近七旬的我，为什么要生这样大的气。当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也都沉默了，个个一言不发，愤怒不已……
我终于付出近千元代价，复印了这两部分装成二十七册，共计3635面的康熙年间和道光年间出版的木刻本《怀宁县志》。每次翻阅，看到扉页上的这几行字，我就眼里流泪，心里流血，甚至感情失控，拍案而起。
老伴夏节荣说：“你既然看着难过，何不撕掉这一页！”我说：“不能撕掉。我要将扉页上的这几句话，永远保留着，好让更多的人，特别是我们的下一代，时时记住这一段屈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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