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旧时光

□林春江

前几天，我收拾老屋，在西面房间的墙旮旯里，翻腾出一台燕舞双卡收录机，已是蓬头垢面，漆面斑驳。我心中一动，用抹布将它擦干净，拉开赭红色的抽屉，抽出一盒古筝独奏磁带，塞进磁盒。轻灵悠扬的乐曲，随之响起，一段尘封的旧时光，不经意间被掀起。

我隐约记得，这台收录机是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找叔叔从烟台市区捎回来的。母亲用缝纫机做了一块长长的红色粗布盖头，搭在收录机上面。

叔叔临走时，留下几盒笛子独奏磁带，还有几盒空白带。劳作之余，父亲回到家，洗脸净手，摁开收录机开关，《小放牛》的笛声便悠然响起。父亲回身坐在简易的银色木椅上，面带笑容，微闭眼睛。枯树皮般的手掌搁在大腿上，边聆听边用脚尖拍打着地面，神态陶醉，全身放松，似乎一天的劳累都不翼而飞，似乎这小小的收录机带给他难得的宁静和喜悦，聊以打发农村无数个庸常日子中的聊赖和寂寞。听的次数多了，父亲就去集市上买来竹笛，用肿胀变形的粗糙手指，轻轻捏住短笛，偏过头去嘬嘴吹奏。手指配合着时按时放，一缕优美的旋律从笛孔中轻轻逸出，飘荡在小屋的上空，混合在袅袅的炊烟中，别有韵味。有时，父亲会让我站在收录机旁，帮他录音。他捏着竹笛，神色肃穆，眼神明亮，朝我轻轻点头后，我便使劲摁下录音开关。父亲轻微晃动身体，神态柔和，笛声婉转、清脆、悦耳，仿若天籁之音，令我心神俱醉。

有一次，小姨一家四口到我家来串门，吃完饭后，妈妈建议大家一起唱首歌。小姨毫不怯场，搂着六岁的表弟，唱了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声线柔美，嗓音清亮，技惊四座。大家被她感染了，个个跃跃欲试。妈妈说：“妹呀，咱姊妹俩一起唱首《毛主席的光辉》吧？”小姨点点头。爸爸笑道：“你们姊妹唱，我吹笛伴奏，江儿录个音，咱们也搞个录音棚的待遇，享受一下大明星的待遇，如何？”大家大笑。笑声中，八岁的表妹清清嗓子，叫到：“都准备好了没有？我要报幕了。”笑声立止，众人都拿眼望着我，我重重按下录音键，小表妹甜美的嗓音响起来：“下面有请我国著名的歌唱家，嗯，那个‘好姊妹’组合，演唱《毛主席的光辉》，大家鼓掌！”噼里啪啦的掌声中，女声二重唱立刻响起：“毛主席的光辉呀，毛主席的光辉，嘎拉亚西诺诺，照到了雪山上，依拉强巴诺诺，啊…啊…啊…照到了雪山上，咿啦呛吧若若。”她们声音清脆，唱得动情，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的快乐。笛声悠扬，绿莹莹的竹笛中，跳出一个个欢乐的音符，在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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