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一中
潘云强
1961年至1966年,我在烟台一中读中学,这一时期,我们国家发生了许多大事,如“三年自然灾害”,如学雷锋,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还有众所周知的“文化大革命”等等,这一系列重大事件,或多或少影响了我们的校园生活。
1961年,我从养正小学毕业,考入烟台一中,当时,教育部门正在进行教改试验,主要内容是将中学的初高中各三年,改为初高中连读,时间为五年,比原来中学时间节省一年。当时,我被分配到正在进行教改试验的大改制二级二班,而教育试验下编撰的教材,和原来的初高中各三年的课纲,有明显的不同。
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生活艰难,供应的粮食白面很少,基本以粗粮为主,而且最主要的是地瓜干,我空着肚子去上学是常有的事。从我家去一中要经过葡萄山路,那是条灰石小路,偌长的路,只有烟台市气象台一家单位,行人稀少,路很幽静,可每当走到这里,肚子就开始饿得咕咕提抗议,我只能勒紧腰带奔向学校。
我读书期间,烟台一中大门为三扇结构,整个门垛门柱为花岗岩,门上方呈园拱形,显得庄重肃然。进得大门,青松片片,柏树簇簇,穿过冬青组成的长长甬道,在学校的东南处有一处别致的小院,里边散落着几座洁白典雅的小洋楼,西边是一座较大体量的古朴大气的建筑,那就是学校的主楼,也是我们的教室。这些漂亮的建筑,当时在烟台市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每天,我们都是在这个优雅的如同花园的校园里读书,肚子的饿早已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们的班主任是张瑶卿老师,当时她30多岁,是个快言快语的人,既像朋友,又像一个大姐姐,做同学们的思想工作很有一套,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她影响了我们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形成,后来,她跟随转业的丈夫移居西安,但仍与同学们保持联系。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当属我们的语文老师邹国辅先生,他总是穿着整齐得体,衣冠楚楚,起初给我一种私塾先生的感觉,我非常愿听他的课,他知识渊博,学养很高,逻辑性强,声情并茂,讲到动情时,竟平平仄仄地吟唱起来,这时课堂会响起同学们会意的笑声,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正是受他的影响与熏陶,我喜欢上了文学,在此期间,我曾尝试写稿并在烟台日报发表了我的第一篇文章。还有个物理老师叫张春衡,在一次物理考试中,我得了班级唯一的一百分,受到了他的表扬,这次表扬加深了我对物理的喜爱,这与我后来在工作上,务实地选择了与物理沾边的无线电专业,有很大关系。还有老校长杜示远,蔡志怿老师,以及孙广木,夏德祺,邬炳础,王自燕老师,在我眼里,每一个老师都是一座山峰,每一个老师都是一位杏坛巨匠,在他们身上似乎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知识宝藏,使我们如饥似渴地游弋在知识的海洋里。
虽然当时生活艰苦,但我们在一中的校园却不乏生动快乐,同学们学习之余,经常在校园里从事各项文体活动,体育比赛,文艺表演丰富多彩。当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整个校园银装素裹,操场上雪堆得很厚,只有篮球架和单双杠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长长的修剪整齐的松柏,也落满了白色雾凇和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冰挂。那时候正赶上蒋介石叫嚷“反攻大陆”,再加上印尼反华排华,福建沿海一些地方的学生,疏散到了外地,我们班就来了一个来烟台投亲靠友的泉州女孩,她似乎对雪更加偏爱,而有些从印尼归国的华侨子女,来到我们学校后,对雪更是情有独钟,在印尼是看不到雪的,他们第一次见到雪时,那种惊奇激动难以言表,我们与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孩子,相处得十分融洽,我们一块上学,一块上早晚自习,冬天一块堆雪人、打雪仗,夏天一块在海边游泳,学校开展支农活动,我们一块吃住在农民家里,烟台人的淳朴善良打动了他们,以至于他们爱上了烟台,有些人毕业后选择留在烟台,并在此工作生活一生。这期间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印象深刻,有一天,一位同学在路上捡到了一张写有“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小纸条,大家精神高度紧张,那时候的学生,在学校的教育下,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紧的,大家感觉事情重大,赶紧跑去交给了老师,得到了学校领导的表扬。
中学的后两年,我们从学校的东区搬到了西区,所谓西区,实际是学校的高中部,东区西区中间隔了一道大沟,连接东西两区的是一座简易的木桥,实际上操场及学校办公场所都在东区,西边只有三座简易的二层楼房,每天我们都要经过木桥到教室,而桥下面那一条大沟长满了野草和山花,我们课余时间,也许会在沟边的树荫下小坐,看看课外书籍,也许会三五同学相约,下到沟里摘山枣,那儿可以通向南边的山里,山里有一个很深的山洞,差不多每一个男同学都去探过险。
我还记得1963年,毛主席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紧接着1964年,又开始了“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运动,学校政治气氛十分浓烈,人人都追求进步,我们的班长叫迟双城,是个品学兼优的同学,他同时身兼班级的团支部书记,那时候,入团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在他的影响和帮助下,我也积极地向团组织靠拢,1965年,我如愿以偿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也许在现在的青年人看起来,那是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可是在当时我的心里,那是何其的重。也许正是学生时代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累积,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五年的中学生活弹指一挥间,1966年5月,我们都在努力地迎接高考,同学们虽不能用“头悬梁锥刺骨”来形容,但人人都开足马力,进入最后的冲刺,大考之前的紧张气氛,弥漫了整个校园。可在距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突然接到上级通知,今年的高考考试取消,“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洪流荡涤了一切,这也等于直接宣布了我们学生生涯的结束,大学生活与我们渐行渐远。
那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文革”对我们的教育带来多大的冲击,对我们的国家带来何种严重后果。我们先是狂热地全国串联,参加各种红卫兵组织,然后是沉寂,差不多两年时间,我们是闲在家里的。这期间,我曾经数次回到校园,但那时的烟台一中,己经面目全非,曾经美丽静谧,读声朗朗的教室,被大标语,大字报贴满。原来干净的冬青甬道和操场,充斥着大字报的碎屑和垃圾,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偶尔有鸟儿从校园掠过,那委婉凄凉的鸣叫声,显得苍凉而深邃。
1968年,同学们纷纷选择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有的人响应党的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有的人进了工厂做了工人,还有的人参了军,个别同学移居外地,上世纪70年代恢复高考后,我们班有一部分同学又重新参加了大学考试,像张景芬同学、林永光同学等都考上大学,圆了自己的大学梦。他们毕业后,又都选择回归校园,走上了大学的讲台,成为新一代为人师表、教书育人的人。而我们班的绝大多数同学,或许刚踏入社会时也曾出现过片刻的犹豫和迷茫,但凭借在学校扎实的德智教育,最后都成为单位的骨干和中坚,为社会做出了各自的贡献。
如今,那么多年过去,最忆是一中,我们怀念那美丽的校园,怀念那葱郁的片松,怀念我们崇敬的师长,也深深怀念我们这一代人在一中校园里曾经的过往,因为那是我们用年轻的生命,挥洒青春之力,镌刻在母校的深深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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