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里的烟台 崎路上那些乘坐苫子的特殊身影
烟台图书馆协办
刘树伟李萍撰文/供图
苫子,又称軕子、搧子、骡轿等,是用两头牲口前后驮行、上搭穹形席棚的交通用具。早在明代时期,烟台就已有这种交通工具。明代朝鲜使臣李民宬在天启年间出使明朝,在返回朝鲜过程中路过莱州朱桥驿,曾写过一首描绘乘坐骡轿场景的诗《早发朱桥驿》:“伴月明星出未高,路长犹觉坐轿劳。昏昏困睡惊骡背,无数铃声过石桥。”
苫子颇适合当时烟台崎岖不平的道路,因而是清末民初烟台最流行的交通工具。当时烟台官方方志中,对此记载较多。民国版《牟平县志》云:“卷覆席蓬之代驮轿,曰‘軕子’”,“本县山岭崎岖,车路不通,行人多以骑代步,富有或用軕子驮轿”。民国版《莱阳县志》云:“形如驮轿,而曲竹作弓,上覆以席,曰軕子”。徐珂《清稗类钞》在谈及胶东交通时说:“山东沿海多淤沙,不通舟楫,故遵陆者必骑,骑以驴或马,或乘骡轿,或乘小车”、“即墨以北,嶝陆崎岖,海滩宁滓,跋涉稍难,非骑驴乘轿不可”。
坐在“大蚕茧”里,比晕海还难受
在众多前往烟台传教的外国人中,英国伦敦布道会教士韦廉臣是最早的一位。1855年9月24日,韦廉臣偕夫人伊莎贝尔在通伸村设教会布道。伊莎贝尔曾写过一部游记,名为《中国古老的大道》,书中介绍了他们夫妇一行于19世纪80年代在山东烟台乃至整个山东半岛的旅行。
对苫子这种遍布胶东地区的交通设施,韦廉臣夫人印象深刻,她形象地称之为“大蚕茧”。一来是苫子的形象很像个蚕茧,二来可能是因为苫子肚大能容,可以容纳很多东西。在旅行中,韦廉臣夫妇常常把鸭绒被、食品等塞到苫子下面。道路崎岖不平,苫子行走其上,难免东摇西晃。“在有的地方就如同在摇篮中一样,摇来摆去;在另外的地方又勉勉强强地以之字形前进,有时如同荡秋千一般;有时又于此颠沛,于彼跳动”。晃来晃去,乘坐的人难免要头大。韦廉臣夫人感慨,“如果说晕海令人非常难受,那么晕苫就更为严重”。
坐苫子,最难的是保持平衡。“只要坐在其中的行人不幸做出某种笨拙的举动,就很容易滚落出来”,所以韦廉臣夫人乘坐苫子时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她还观察到一个现象:“一个优秀的骡夫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苫子出现倾覆迹象时,必须抓牢木棍以保持苫子不倒。骡夫要根据道路情况,及时提醒车内行人做出向左向右的动作”。
路难行,每点钟行不了十里
在烟台传教的外国人中,美国北长老会传教士郭显德对烟台的影响可谓深远。他于1864年来到烟台,创办学校、医院、博物馆,赈灾济贫,为烟台公益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有“郭善人”之称。《清末民初老图画》一书的作者何季民先生收藏有一份清末老画报,上面有一幅《郭显德布道乘舆苫子出行》漫画,同时刊出的,还有一幅《郭牧(郭显德)与老友大卫和阿保罗欲下乡巡礼》的清末老照片(如图)。
阿保罗刚来华时,即跟随郭显德传教,两人亦师亦友。当时郭显德已七十四岁,而阿保罗不过二十五岁。郭显德“不以幼稚而鄙弃之”,每次下乡巡回布道,必然携带阿保罗同往。这幅老漫画与老照片,就是郭显德与阿保罗下乡布道时,他的朋友对胶东苫子感到好奇而所画所拍。
郭显德平时下乡传教,乘坐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苫子。每到乡间人多之处,即卸下苫子与人讲道。路难行,“每点钟行不了十里”,“坐久则卧,左右摇晃,不久便昏迷晕厥,大吐不止”。即便乘坐体验如此糟糕,在烟台当时的交通条件下,苫子尚属“应用便利,走路舒服”,被认为是“世间少有之运输器”。
除非下来步行,否则无法摆脱这颠簸之苦
美国北方长老会的狄考文博士,1864年到烟台、登州传教,创办了中国近代第一所大学———登州文会馆。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在中国的事业,一生无儿无女,生活俭朴。
狄考文博士于1864年1月乘船抵达芝罘,第二天启程前往登州时,乘坐的交通工具就是苫子。时值寒冬,北风呼呼吹着,狄考文便把苫子翻转过来,把顶棚开口的一面背对着风。初次相遇,便让狄考文对苫子的颠簸之剧有了刻骨的体会。他后来写到:“在苫子中的运动是各种各样和稀奇古怪的。有时两头骡子的步调是一致的,而有时则不然。你感觉一会儿像是摇晃胡椒瓶似地上下运动,一会儿又像是晃动筛子似地水平摇摆,接着像是在摇篮中来回滚动,然后又是几种运动的混合形式,就这样交替往复,无休无止。”这滋味可不是闹着玩的,“假如你是坐着的,心里会想躺下可能舒服一些。那么当你躺下时,你又会觉得还是坐起来更好一点。除了下来步行,否则是无法摆脱这种持续不断的颠簸之苦的。”
狄考文与夫人在蓬莱下乡传教,主要交通工具也是苫子。有一段时间,他们乘坐了由两头喜欢捉弄人的骡子驮载的苫子,其中一头骡子眼睛瞎了,它经常会恶作剧般地突然躺下来休息,偶尔也会跌入污水坑中,或者将乘客颠翻在陡坡上,害狄考文夫妇吃尽苦头。
时人对外国传教士普遍有敌对情绪,狄考文慢慢摸索出一个经验,那就是见庄下马,过镇问安。当地人认为,外国人路过他们村镇,将会影响他们的风水,因此外国人必须下马以示敬意。即使不下马,也必须拱手告罪。若遇到无赖,苫子被掀下来,一个人是无法把轿厢抬上骡背的。再则,如果不礼敬请安,被地头蛇拘留数日,也无可奈何。
一年六次往返,坐苫子走完70英里路
来烟的传教士中,浦其维家族在烟生活、传教几十年之久,对这里有着深厚的兴趣和感情。浦其维是美国南部浸信会牧师,1882年来到中国,先是在蓬莱传教,1888年在黄县定居下来。浦其维妻子、女儿对在烟台的经历念念不忘,后来撰写了大量的回忆文章,为我们了解当时烟台的社会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浦其维妻子安娜在回忆胶东传教生涯的回忆录《往日琐事》中,提到了烟台苫子:“来自南方的旅行者对我们仅有的交通工具軕子(Shentze)或称骡轿,总是有些非议。有一点他们并不惊奇,即我们虽然在北方,气候也很好,却不如他们南方人经折腾,尽管南方的闷热和疟疾让人难以忍受。这种原始的乘坐方式对女人来说尤其辛苦”。
浦其维的女儿浦爱德女士,1888年生于黄县。“一位中国保姆把她带大,她从小就和中国孩子玩,山东话讲得就和当地人一样好”。她在中国生活了50年,对中国感情极深,总是称中国为她的“母国”,而美国是她的“父国”。浦爱德曾在老舍的帮助下,完成了《四世同堂》的英译工作。浦爱德一岁的时候,就与苫子天天相伴。她后来在其回忆录《在中国的童年》一书中,曾深情记录其人生中最早的记忆———胶东苫子。年幼活泼的浦爱德对苫子兴致较高,一有时间,要不就倚在一动不动的骡轿的横梁上,要不就围着苫子摸这摸那,“她的手沿那横梁往回拉。横梁面上很粗,扎了她的手指,弄痛了她。她瞅瞅那横梁,又去摸摸粗糙硬邦的表面。她瞧了下手指和划破的地方,又看了下划破她的那根横梁。它显得又硬又令她奇怪”。后来,浦爱德在芝罘学校读书,一年中,浦爱德在学校和家之间要往返六次,每次往返要用两天时间,坐苫子走完70英里路。坐在苫子上,她总想坐那辆有赶骡人在前骡缰绳上系着红绒球的轿子前。这样一则视线好,可以看到四周的风景;二则可以看到她喜爱的骡子。但由于她当时的汉语口语一般,不能陪赶骡人唠嗑,所以这位置就被汉语较好的弟弟约翰占有了。在旅途中住客栈时,浦爱德总想睡在外面轿里,“我喜欢睡觉时有骡子咔嚓咔嚓嚼食物的声响,有时半夜醒来,听到夜里喂骡子时,赶骡人用根棍子将饲料在骡槽子里‘砰、砰’搅拌的声。有时我会听到又长又沉的铡刀把一捆捆的谷秸割碎喂骡子时发出的拉长的吱嘎吱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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