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侦察兵
李德武
年,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周年的日子里,受当时形势触发,笔者于当年正月去看望舅舅,甚想采访一下这位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兵。但适逢新春佳节,家里人来人往,舅舅没有时间跟我坐下长谈,只好相约再来。阴差阳错,紧接着,因家中出了变故,这个约定一拖再拖,一直等到两年后,甥舅才又见面。
老人独居,住的是老屋,老式灶台,土墙上糊着旧报纸,裸露处黑乎乎的,挂着蛛网。老人的日子很清苦,国家给的抚恤金,大都让他贴补给孙子读书了,他自己没享受多少。但老人很知足,说“总比战争好,比旧社会忍饥挨饿好”。老人有时还读读小说,他说他是在部队驻镇江时,上级组织学文化认的字。
这次见面后,第二年,舅舅就去世了。他给我讲述的那些战争经历,至今仍是我记忆里的鲜活存在。我决定把它写出来,藉此表达对逝者的缅怀,也权作对今人的提醒,愿今天的我们不忘历史,珍惜现在,坚定前行。
突围
舅舅名叫程少卿,海阳市里口村人,年底参加革命,年转业回乡。在部队,他一直做侦察员,年以后,隶属军师属侦察营。舅舅自小扛活儿出身,没进过书坊门(没上过学),但对战争,却有着深刻的体验和独到的认识。下面记述的,是老人亲历的莱阳解放前夕的三次遇险。
那天,他们一班侦察员被围困在一间屋子里,敌人冲他们喊话:“你们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吧!”侦察员们虽说没少经历出生入死的场面,但那天还真是有些惊慌失措!
舅舅说,当时他做侦察员已经两年多,作为老侦察员,在关键时刻,还是发挥了些关键性的作用。他跟战士们低语:我们必须趁敌人心神未定、立足未稳,尽快逃出去;否则,要么被俘,要么死路一条!
当时侦察员们除了带着枪,腰间还别着手榴弹。一声令下,所有的手榴弹,全都投向了敌人!爆炸声中,大家紧跟着冲向院子,奋勇夺门逃走了。“等敌人从硝烟中回过神来,我们早冒着烟尘跑远了!”那天幸运得很,他们全都毫发未损,全身而退。
老人坦言:战事险恶,变化多端,有时还真的需要些机智、果敢!那天幸亏快速作出反应,并从速采取行动,否则还真的不知会咋样!
送信·锄奸
另两次的遇险,是在这年的夏天。夜里,舅舅和两名战友去莱阳城,去给我方的内线送一封信。两名战友中,一位是乳山人,之前是师部警卫员,后来到侦察营当了班长。舅舅坦承:“班长英勇无畏,人长得也帅气,但作为侦察员,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走到一岔路口时,他们产生了分歧。班长要走的路,两边都是高秆作物的农田,很逼仄。浓黑的夜里,“我一看心里就发毛!我坚决不走那条路。”可班长坚持己见,负气先行了。“剩下我们俩,撂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班长走出至多有二十步,不幸的事儿就发生了:敌人鬼似地拥上来,没给任何机会,一把利刃就刺向了他。临终,班长发出了“啊呀,我的妈呀!”一声哀叹。正是听到这不祥的声音,他们俩意识到大事不好!彼此拽一下,撒腿就跑,而敌人则穷追不舍。大约跑出四里路,才甩掉了那股穷凶极恶的敌人。“啊呀我的妈呀”,是乳山人情急之下常爱说的一句话,没承想,在此它成了一位勇敢战士的临终遗言。
当时班长怀揣着一封信,不用说,让敌人搜了去。莱阳城的我方内线,也于当晚被抓。内线被抓后,受尽酷刑,其凄厉的惨叫声,静夜惊心,城区内几里地外都能听到。天明时分,他在备受折磨后,让敌人拉出去杀了。
事后估计,敌人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迹,并张网以待。只因岔路口生变,于是密谋先除掉班长,然后生擒余者。而班长临终放声,打破了敌人的如意算盘!
舅舅说:在岔路口,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涌起那样的感觉,可能是多年培养起的直觉吧!而另一名战士,平时他就很信赖我,所以关键时刻,他没有听班长的。
侥幸逃脱后,他们俩沮丧地回到营部,还没站稳脚,就被营长叫了去。任务没完成,又痛失战友和同志,别提当时有多难过!营长拉长黝黑一张脸,自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好声气!他俩则耷拉着脑袋,坐在一长条凳上,心有余悸地简短汇报了情况。营长:“噢,班长死了,你们倒回来了?”听营长这么说,舅舅登时火起,暴怒地站起来:“照你这么说,是我们把班长送上了?”营长也是满腔愤懑:“我不是那意思!”“那你是啥意思?”舅舅的嗓门儿更高了:“你是说,我们都死了,你就满意了?”
正在他们脸红脖子粗、大动肝火的时候,师里来了人,告诉营长:地方上来了同志,说昨晚的事情,是一个叫“小孙儿”的家伙干的,他已杀了多名地方女干部,若不尽早除掉他,对我军民是个极大的威胁!
一场激烈的冲突,因师里来了人而打住,他们两人也暂且离开了营部。舅舅说,战时的险恶,使大家经常都没有什么好声气!战争,恼人烦人的事太多,太多!
第二天,他俩又被派去莱阳城,这次是专冲“小孙儿”去的。这家伙二十五六岁,一身好武艺。也许自知罪孽深重,平时他一向深居简出,只是每天黎明时分,要起来练功。听了他们的汇报,营长眼睛一亮,立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除恶计划。
又是一个晚上,另一名侦察员大白天时就潜进了莱阳城。为免去盘查麻烦,他没带任何武器。凭着高强的武功,于后半夜便潜入了“小孙儿”每早练功的地方,并顺便拔了地上做鹿砦用的一根竹签。这家伙也是活到头了,那日凌晨,他还真的准时来了!只见一个魁梧身影掠过,两人便交手了。几个回合下来,这家伙情知索命的来了,于是使出浑身解数,但架不住侦察员满腔仇恨,一个绝招,竹签便横着扎进了这个杀人恶魔的喉咙,接着便一命归天了!
舅舅说,他很佩服他们的营长,说营长谋事周密,特别是在用人上。他说,送那封信,营长之所以要他也去,主要就是考虑到班长侦察经验不足。
第三次遇险,是在豆子长高、开花的时节。“豆子开花,捞鱼摸虾”,这时节正是三伏天,地里一般都很湿热。那天,莱阳城郊好像有什么山会活动,城里国民党的头面人物据说都要出席。舅舅说,他们领到的任务是:阻止敌人煽惑民众、破坏我军民关系。侦察营大约二十名战士,黎明前便潜入了一靠近公路的豆地,那也是敌人来时必经的地方。
天大亮后,战士们仍静卧在地里深隐着。这时,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在田边地头上漫不经心地走了一趟。大家都认为是来察看农田的农民,并没在意,也没惊动他。而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个人身上!他或许真的就是农民,或许正是敌人的便衣(侦察人员)。
没多久,大股敌人就汹涌地向豆地扑来。为防画地为牢、坐以待毙,战士们纵身跃起,飞身向指定方向逃去,而敌人也没有强追。
就在战士们颇为失落地清点人数、准备返回时,大家的心一下又收紧了:队伍里少了一人!他怎么就没跟上来呢?
舅舅回忆,当时大家分析,可能是因为起得早,潜伏时他睡着了;也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地蜷缩在地里,麻了腿。要是前者还好,他最多迷迷糊糊地就成了烈士;要是后者,他该忍受多大的惊吓!侦察员们回望着那块豆地,心情沉重地往回返,谁也没指望还能再见到他。然而,天大的侥幸那天还就发生了!这名战士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原来敌人并没进那块豆地。更让侦察员们喜出望外的是,莱阳城里的国民党头面人物,那天也终于没敢去山会现场。
舅舅说,敌人也是不明虚实,不敢贸然行动。可见当时,我方的行动,给敌人以多大威慑!莱阳城于年底解放。在其解放的前夜,不知有多少革命者在不同的战线为之奋战。就像这些侦察兵,可能极少直冲敌阵,也极少直面生死,但他们同样需要英勇无畏的胆略。愿今天的人们永远记住他们,记住他们的叹息,记住他们的牺牲。没有他们,一座城市的解放不知要格外付出多少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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