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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村手札(二)

黄山晨刊 2018-01-10 14:51 大字

□项丽敏

瓦松之花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在郭村看见开花的瓦松。

徽州乡村,瓦松是常见之物,村子越是古旧,瓦松就越多,稍一仰首即可见到。

瓦松是住在徽州村落里的老灵魂。

十多年前,第一次在老宅荒颓的门楼上看见瓦松,就被其嶙峋之态所慑。灰色的,瘦枯的,又有一种倔强,仿佛不是草本植物,而是几百年光阴留下的一把骨头。

那时还不知此君的名字,问同行的文友,文友说叫瓦松,也叫无根草——她家老屋檐角就长着一排,似镇宅的灵兽。

文友说她小时候经常生毒疮,肿痛难当时,母亲就搭个梯子,爬到屋顶,采几株瓦松下来,捣烂,给她敷上,不出半日,毒疮消了肿。

知道名字后,再看见瓦松,就亲切了很多,仿佛它们是我住在乡间的长辈,那些枯瘦、年老、眼角爬满皱褶的亲邻,与之相见,感到温暖,也有说不出的悲怆。

为什么会感到悲怆呢?也许是瓦松所生之处,皆是有年月有故事的角落,是曾经繁华而今寂寥萧瑟的地方。

郭村就是这样的地方。

郭村有八百年历史,是旧时宁国、徽州、池州三府交界之地,兴旺的时候,村里有十座祠堂,店铺毗连,商贾云集。

而今,祠堂的遗址还在,青石板的街道还在,日光与流水依旧在街道流动,往来的人影却极为稀少。

年轻人都出门了,去城里打工,只有老人留在村中,走在过去的石板路上,住在过去的老宅院里,守着日出日落,过着和几百年前一样的生活。

看见开花的瓦松,就是在一户老宅院门口的围墙上。

那围墙只比我高出一尺,踮起脚,额头能触到瓦松。

原来瓦松并不是灰色的,而是比瓦青略淡的碧青,叶片肥润,形似瓜子,花朵则是浅樱色。无数细小的花朵,聚塔而生。

将鼻尖凑近,深吸一口,闻到的是湿漉漉的水气,接近青苔的味道,清凉,静谧。

分不清,这是瓦松花朵的味道,还是村落早晨的味道。

禁碑

观音阁里竖着好几方碑刻。

徽州碑刻常见有三种,一为功德碑,一为墓碑,一为禁碑。

从禁碑中,可管窥当时的民风。

禁碑就是乡村公约,由族长耆老商议制定,刻于石碑,立在祠堂,村口和山边田头。

徽州多山,而山高则皇帝远,治理村庄,维护一方水土的安稳,还得依靠乡间贤达人士,依据本地实情,立禁令,树规矩。

一方禁碑立在村口,就是立着一尊端正肃穆的护法神。

禁碑的内容有简单明了的,比如“春笋禁挖,违者重罚。”也有之乎者也洋洋洒洒如一篇训诫长文的。

这两种文风的禁碑观音阁里都有,虽经历风雨侵蚀,字迹难以辩认,大体意思还是能领略的。

比如一方石碑上刻着:“永禁XX垃圾,违者罚银叁两。”那永禁后面看不清的字迹应当就是“倾倒”了。

比如另一方石碑刻着:“稻麦两季永禁烟酒粿糖僧道游唱等项下田……”

此碑有约摸一半的字迹磨平,还是可以猜出七八分意思来。种收稻麦,在农家是大事,关乎一年的收成,这时若有卖烟酒粿糖的商贩不断到田里去吆喝,会扰乱人心,尤其原本就好烟酒的人,忍不住沽酒来喝,喝得醉如烂泥,岂不耽误农事。至于僧道游唱在此时不准下田,恐怕是出于避讳吧——在世人眼中,这些都属于“不发”的人,在种植生养上,不能带来好的运气和兴旺之兆。

还有一方禁碑,字迹清晰,篇幅也长,约有两百字,细读几遍,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恨不得拿纸笔抄下来。

这实在是一篇好散文,文辞优美,理情兼具,更难得的是,它所表达的,在当下看来毫无时代的隔膜,仍有棒喝之效。

碑文的意思是:林氏自宋朝告别故土,举家迁往此地,聚族而居已有八百年。村庄背后的来龙山上,先人曾种下大片的树木,培育成林,是为了荫庇阳宅。有树木的地方才有水,有水的地方才能更好地繁衍子孙。树木长成后,从没有人上山砍伐,因为那是先人亲手所植,砍伐它们就是对先人的冒犯,即使是被雪压倒,被风吹断,被雷电劈开,也要让它们留在山上,靠自然之力修复、重生、发出新枝,或慢慢腐烂,变成泥土,滋养其它的生灵。但是现在,村里有无知之辈,带斧持刀入山,窃取木材,损毁山林,如果再坐视不理,必将有更多人纷纷效仿,祖先留下的福地将迅速毁于贪婪,而后辈也将因此遭遇无妄之灾。于是邀集各位乡绅族长,在一起商议,制定禁令,自此日始,倘有内外人等仍蹈故辙,一经查明,或通族议罚,或禀官究治,决不徇情。望各人自爱,不要为自己和子孙留下罪恶与羞耻。

禁碑的落款是“光绪叁拾贰年嘉平月吉日穀城林氏公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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