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文谈雪里蕻
●徐斌
腌萝卜缨子吃完了，腌正好接上。以前不吃萝卜缨子，揪给猪吃。自从种菜以来，听说萝卜缨子可以腌渍，又看到作家钱红丽视其为心水之物，于是腌了一玻璃瓶，味道果然不错。雪里蕻是自小腌吃的。我母亲健在的时候年年腌，多是生吃，有时蒸着吃，是下饭的好菜，说话回来，几十年前，哪有什么好菜吃。
我时常觉得，很多蔬菜比人坚强。夏天，它们受到烈日暴晒，又时常遭受暴风雨的击打。冬天，霜压雪落，而青菜、芹菜、菠菜、生菜、油麦菜、豌豆苗却以柔弱之躯与之抗衡。而雪里蕻所受的苦更多，但是脸不变色，心不动摇，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
母亲是腌菜好手，腌的菜不烂不臭。母亲样样出色，除了当市长不行，没有什么能难倒她。我现在有个朋友，也是腌菜好手。每年冬天，她都会腌雪里蕻，春天也腌。她说，腌菜要做到“三倒”，即晒倒、揉倒、捺倒。过半个月，从小坛子里掏出来时，颜色青绿，略含辛辣，像林黛玉。配肉丝炒最佳，配千张、香干、青辣椒炒也行，稍勾点芡，都可算得上开胃佳肴；生吃也行，过水切碎，滴点麻油，又脆又香。可就泡饭，可上餐桌，像极了既能下得厨房又能上得厅堂的贤惠女人。
1月3日夜间，新年的第一场雪倏然而至，菜地一片白，蔬菜不见影儿。过了一周，蔬菜露出了脸。看留着打算出年腌的半畦雪里蕻，有的茎被雪压断，露出硬硬的茬口，像冻僵的蛇，但看整株的菜，那些不倒的羽状叶片，颜色墨绿，菜心嫩黄，没有半点退缩、颓唐之态。相对于暴戾的雪来说，它是柔弱的，却不肯屈服。办公室里的年青妈妈戏谑：“我本柔弱，为母则刚。”老家有些被贫病拖累的人，则是顽强应对。他们都是行走中的雪里蕻，用行动诠释着生命的大无畏。
雪里蕻又叫雪里红，但我觉得“蕻”字形象，有底蕴。“蕻”的本意是茂盛，又可指某些蔬菜的长茎。《集韵》曰：“蕻，茂也。”《广韵》曰：“蕻，草菜心长。”梅尧臣诗曰：“宣城北寺来上人，独有一丛盘嫩蕻。”《广群芳谱》曰：“四明有菜，名雪里蕻。雪深，诸菜冻损，此菜独青。”又叫雪菜，颇有诗意。吾乡有名吃“雪菜肉丝面”。买方便面，里面有小包装雪菜。
据说雪里蕻具有醒脑提神、解毒消肿、开胃消食、明目利膈等等作用。我不在意这些，我觉得好吃就行。它富含芥子油，腌制以后，色泽青绿，或者鲜黄，香气浓郁，脆而爽口。可以炒蒸，可以煮汤，可作辅菜，可当主菜，像某些人，身怀大才，却极随和，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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