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上海滩，我的情感我的泪
人物：小翠（化名），女，人到中年
时间：2月12日，大年初三
地点：敬亭山办事处某村小翠家中
实录：情感天空栏目组
文盲农妇，勇闯上海滩
因为涉及到要紧家事，春节之前，做了十多年保姆的小翠从上海回家过年了。
在小翠看来，这次的探假与往日有了些不同。对于保姆行当来讲，人到中年之后，选择东家的难度比以前似乎要难了。面对东家的求助，孩子的一个电话，小翠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家过年：毕竟，大过年的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还有一个，虽说做保姆的月薪也有两千多元了，但是家里的一些大事，还是需要做母亲的回来拿主意。再说了，在上海做了十多年保姆，的确是有点累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一开始到上海，我真是大字不识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写。到上海做保姆这些年，后来看电视啊或者是跟老人交流啊什么的，这方面慢慢好了一些，阿拉伯数字我算是认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手机也不会弄了……就是现在，手机上也没有一个亲朋好友的名字，一般我是不打电话的，只要是来电我就接一下。特别是刚到上海，家里还没有人有手机，只有村里小卖部有部电话，亲朋好友的重要号码，我都抄在一个小本本上，有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到电话亭里，请人家帮我拨一下。
当初也没有想到去上海做保姆。主要是家里穷，家里一穷就免不了吵架。我丈夫那个人脾气不好，经常与村邻闹纠纷，害我去赔不是。时间长了，我也懒得理他，心想着出去挣点钱贴补家用。正好有年腊月里，邻村里有一个姐妹从上海做保姆回来，东家给的一些衣服，有好多还是大半新的，其中有些在宣城都没有看到过，真让人眼馋哪……那一刻，我心里就想出来了：都是家门口的小姐妹，谁还不知道谁？凭什么我不能做保姆，难道还比她差到哪里去不成？
真要是决定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孩子。但老是这样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横心，我做通了孩子的工作之后，一个人出来闯了。从宣城到上海这段路还好说，买张火车票就是了，但是到了上海就麻头了。上海那地方的街道门牌号，全是什么弄堂，叫起来挺拗口，再加上他们那边人挺排外的，一口一个“阿拉上海人”，那种吴侬细语的根本瞧不起安徽来的乡下人。怎么办？我就学着与阿婆们套着近乎，七问八问的才找到了一家家政中介所，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保姆行”……
第一次“行贿”，两斤草莓
一进保姆行，头都大了。别的不说，单是等生意的安徽小保姆，黑压压的一片，好多还是江北那边的，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小媳妇太会抢生意了，一旦来了东家，恨不得都不顾廉耻了，有时，价钱被她们压得低低的。
与她们一比，我更没有优势了，我不识字，身份证上的年龄也大，成天在田间地头忙上忙下的，脸模子也长得老相。听说上海的保姆行很多，我也想过换一家碰碰运气，可一想到交了20元的介绍费也要不回来了，也怪心疼的。十几年前的20元，好歹也是一担稻子呢。我就在那里等待时机，这方面我肯定比那些小媳妇们有经验。比如说一大早，看到保姆行里的领导们还没有来，我就帮着打扫卫生，擦窗子抹桌子打开水什么的，还特地把头发染了一下，要是遇到他们问我情况，就说家里老人多负担重，还别说，真是博得了他们的同情。上海女人爱吃零食，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位经理带来的草莓烂了，没吃几口全扔了还在发牢骚，我就多了一份心，下午特地买了两斤草莓，乘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悄悄地放在她的桌子上，惊喜得这位领导一口一个阿姨的许诺我：放心好了，阿拉下次帮你引荐一个好东家。
果然，第二天我就找到了新东家。新东家一开始也不看好我，关键之下，经理们的“组织推荐”起了作用。即使是以后，我主动要求换东家时，那位经理还是帮我说好话。别看那两斤不值钱的草莓，关键时候的人生第一次“行贿”，还真是管用呢？
一开始做保姆，那份苦一般人是吃不下来的。比如说上海人口味偏甜，什么菜都放糖，可徽菜讲究重油重色重味，况且我们乡下人喜欢吃咸菜，口味也重，哪里喜欢吃甜的呢？你想啊，做保姆的要是菜做不好那就麻烦了。没办法，我就让自己也喜欢吃糖，没事也放颗大白兔奶糖在身上。还好，上海的电视台经常有传授烹调的节目，遇到一些好的东家，他们也让我看着学着做。只是我不识字，要是识字的话，一些保姆还买点烹调的书看。
宣城姐姐，别走好吗
上海人工作节奏快，老人和孩子的照顾问题，成了保姆们的主要服务项目。像我们不识字的做“月嫂”还是带孩子，一般没多少优势，我的优势就是服侍老人。因为饮食的原因，得了糖尿病的上海老人还真多，特别是一些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有那些需要临终关怀的老人，服侍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受罪了。
这些年来，我服侍过至少有20位“临终关怀”的老人。记得有一次，一位老奶奶的儿子因为开一家大公司，动不动就忙得飞美国日本的，没时间照顾母亲，加上老奶奶有疑心病，老是担心儿媳妇加害于她，见到儿媳妇就让她滚得远远的，也不想住在医院里等死。老奶奶的女儿又因为一场车祸先她而去，所以常常半夜里就哭兮兮的做噩梦，在床上大小便那是隔三岔五的事，几个保姆都不愿意干这份差事，说是给再多的钱也不干。
我就说试试吧。也算我运气好，老奶奶也没有多大的病，就是岁数大了，身体衰竭得很，得了一种医生说的“心理孤独症”。老人夜里没有瞌睡，白天里睡一会就喜欢唠叨，我也给她搞得没日没夜的。没办法，只好陪吧，床单脏了就洗；老人想说话我就顺着她的竿子爬。原来老人的女儿曾经在宣城一个乡下插过队，到后来硬说我就是她的那个女儿转世来伺候母亲的。这么说也好，只要老人高兴就行。到后来，曾预言老奶奶只能活半年的医生也不相信了，我硬是服侍了她一年半时间，最后老人还是无疾而终一觉睡过去的。
送走老人之后，我与她家人告别时，她儿子还一个劲儿挽留我：宣城姐姐，别走行吗？就留在我家做佣人，我一个月给你开三千元工资。
我说谢谢你们，不用了，老人走了，我的差事也结束了。我家是缺钱，但钱是自己挣来的心里才踏实，我可不能无功受禄。
扣押手机，据理讨薪
在上海做保姆，想家的时候，有泪也不敢流。还有的是，虽然天天在霓虹灯下路过，但我也没有在晚上出来看过一回外滩的景色，就连东方明珠塔我也没有上去过一回。尽管在电视上看到上海的夜色很美，可自己也不能独自出来看景，就是看电视，也只是在东家看时才顺便溜上几眼。
做保姆这行，那碗饭可不是好端的。有的东家很小气，上班之前把冰箱里的鸡蛋数一下，把饮料也做个记号，家里的电脑设了密码，电话单也是每月都查一下……为什么？还不是不放心我们呗。想想也是，人家一个月下来给你千把两千元钱，还管吃管喝管住的，作为保姆也要凭个良心，不该自己的可不能想那个歪心思，但是属于我们应得的那可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有一次，服侍一个离休干部。一个月下来，好好的他女儿突然找了我的一个小过失（也就是把水龙头拧坏了），说要换人。不好就换呗，你把工钱付了我立马走人。她倒好，就是不付，还说三说四的。这下我恼了，前面二十多天你不也一直说我服侍得好吗？怎么到月底就变卦了？不就是说好的1800元钱吗？你不给是吧？我自有办法。
我先是找到他们所在的居委会，没想到他们不帮我。我气急了，说你们家还是离休干部，这样子对一个乡下保姆，良心哪去了？一气之下，我也没有与他们争吵，乘她不注意的时候就把那个手机抢到手了。我说，你不给工钱也可以，这个手机也值这么多钱了。要么，我就用你这个手机给你的领导打电话评理，或者打电话到东方卫视讨个说法，你看到头来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
最后，还是我赢了。他们一个子儿也没少给，还当着居委会的面向我赔了不是。人在外面，也不能像只柿子一样太软了，该硬的时候也要昂起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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