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江南自多情 《总有一段时光,虚度在江南》评介
《总有一段时光,虚度在江南》作者:耿朔出版社:中国旅游出版社出版时间:2015年10月
□王领妹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神奇的时期,其中之一便是发现了山水自然之美,其时新兴的山水诗便是对这一惊喜的诗意表达。从此,山水诗和游记散文便和那妩媚青山一江春水一起,点染着文学史和变幻不息的生活。“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新世纪的旅游文学保留了古典山水诗和游记散文的抒情写心,却不再那么遥远高古,而是和蔼可亲;保留了近现代游记作品的优美语言和人文情趣,而更注重心灵的愉悦和休闲安逸的旅行精神。而当你阅读这样的一本书,好像风景本身已经不重要了,自己能否亲历一番也不重要了,因为内心的渴望已经在神游中得到足够的滋养。《总有一段时光,虚度在江南》正是可以给人这种滋养的一本书。
《总有一段时光,虚度在江南》是一部主题旅游随笔集。作者耿朔,手绘李国光。耿朔,1984年生于安徽郎溪,考古学博士,毕业于北京大学,曾为美国奥尔布赖特考古研究所(耶路撒冷)访问学者、中央美术学院艺术史专业博士后。热爱背包旅行和人文写作,长期为《中国国家地理》等多家媒体撰稿。作者热爱江南,走了十多年,写了四年多,汇成这本二百余页的随笔集。李国光,建筑师,著有《素写北京传统建筑》等,他为这本书绘制了30余幅建筑钢笔速写,这些速写和另外80幅摄影作品一起,呈现了一幅完整、真实的江南图景。
江南风景,摇曳诗意词韵
《总有一段时光,虚度在江南》按照地理位置将对江南的叙述分为苏南浙北篇、浙中南篇、皖南篇三个部分,每部分以古镇古村为纲,以旅行足迹为纬,二十八个古镇古村的曼妙身影在这段时光里依次流转。对于我这样的北方人来说,江南,古镇,更多的是一种想象——杏花春雨、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模糊而混同。读这本书时不禁哑然失笑:以前我分不清江南,就像我的一些四川朋友分不清山东和东北吧。作为旅游随笔,本书用大量笔墨描绘江南古镇古村风光。写西塘:“条石砌筑的堤岸,一边是长长的廊棚,近处设了些美人靠,另一边挤挤挨挨的房子就浸到水上,黑瓦的屋顶,苍黛色的墙壁,还有一阶阶落入水中的石埠。”写陆巷:“陆巷却隐在江南的深处,远离喧嚣,住在村里,杨梅红了,来到五月,橘子红了,进了十月,步出村口,怀拥万顷波涛,目及上下天光。”
本书对江南古建筑和园林艺术尤致意焉。结构布局的整体把握,亭台楼阁的细致描绘,南浔张宅的精致雕刻自然瞩目,同里退思堂“闹红一舸”的细节点缀亦用心品味,即使是寻常民居如安昌的老房子,也细细体察那大斜坡的硬山顶和石块贴出的高高墙裙。不仅有不厌其烦的描绘,更加有清晰的比较,如同里退思园和苏州南城的网师园贴水、依水之小同大异,苏式住宅和徽州住宅在雕刻上的不同处理,等等,故而不仅可以让人欣赏,还可以教人鉴别。
2000年以来的旅游随笔对旅途见闻的描述偏向感受化和私人化,本书也不例外。“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很多时候固然情为景动:“这林中色彩的更迭和水上晴雨的往复,是时光缓慢行走的留痕,也是乐然忘忧的湖上雅居。”但也有的时候是情亦生景:“有早起的村妇摆出一筛箩的萝卜干,架在水边的石栏上晒,那是我熟悉的记忆,小时候每天早上吃泡饭,一定要搁些咸菜才有味,有时候是酱黄瓜或腌生姜,但腌萝卜才有味。”情与景,景与情本来就是很感受化、私人化的,而在这氤氲的江南山水里更是融合得看不分明了。对古镇古村的整体印象往往也有“特别”描述。走过乌镇:“步行传统的东栅,船行复原的西栅,好像都谈不上惊喜或失望。乌镇有它自己的特色,是一个试验场。”回首安昌:“它始终像是一张没对准焦的照片。”感慨皤滩的萧条破败:“一定程度上,它像个摄制组撤退的影视基地,触目惊心。”这些感受未必每个人都可意会,却是作者的自然流露。我们还可以时常看到那个背包少年人在旅途的身影。可以看到他对皖南家乡的热爱,可以看到他自少年时候起便怀有的对江南的喜爱和向往,可以看到他二十二岁生日的夜晚和朋友们在西塘不知来去地走,也可以看到身在异乡的他听到电话里母亲“吃点好吃的”的嘱咐时情不自禁流下泪水。感受化和私人化,这也是随笔重视心之交流的体现。
对于这样的风景、这样的风情来说,富有诗意词韵的文字无疑是自然而然的点缀。“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词很好地延伸了歌唱的节奏,也很好地契合了更加丰富细腻的情感表达。“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本书中的诗意词韵不仅体现在古典诗词语句和意象的使用,而且体现在词的节奏感和意境创造。写江南的雨:“江南的水,一半轻流于地,一半飘零自天。”写太湖水村:“这林中色彩的更迭和水上晴雨的往复,是时光缓慢行走的留痕。”写水中的石船:“当江南的微风吹皱一池春水时,独立船头,风动,水动,鱼动,投下的云影也在缓缓飘动,便会觉得船也要解缆而去。”甚至写腊肉也是声韵悠然:“冬日里屋檐下的一排腊肉,厚实的幸福感,正是寒冬腊月里让人心安的江南。”这不仅得益于江南本身,不仅得益于作者的诗词涵养,更多的是源于一颗诗心。
随笔文体,絮语中自有情趣
随笔主要是在西方“essay”的影响下形成的散文文体,絮语体的丰富内容和闲谈风格,在本书中都有鲜明的体现。
就内容来看,除了上述江南古镇村落自然景观和建筑的描绘外,本书还广泛引用史志资料,融入了大量关于古镇村落的历史、经济、文化、人物等方面的内容。如写南浔,历史悠久而从赵家王朝南渡后的沿革和经营谈起,由南宋“耕桑之富,甲于浙右”的最初面影到明清“湖州一个城,不及南浔半个镇”的民间说法而见其经济之富庶,由小莲庄、张氏旧宅、尊德堂而见其建筑艺术和园林之美,由张宅西洋楼、嘉业堂藏书楼而见其文化之开放与兴盛,由刘承干、张静江而见其人物之风流,以及表面温柔平静的江南水乡与政治生活和时代风潮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个古镇,不是仅仅打它面前走过,而是仿佛穿越时空,走过了它的前世今生。也许正因为如此,虽然本书中攻略极少,但是面对这远方江南的一个个古镇古村,让人觉得像面对久违的老朋友那样,陌生却熟悉。
如此丰富的内容,却并不是以导师式的高姿态叙述,而是以闲谈的语调娓娓道来的,这种闲暇的絮语,与西方“essay”精神比较接近,正如张中行《负暄续话·后记》中所说:“我用负暄为书名,断章之外还加点新义,是不只‘寒’而且‘闲’,因为不闲,今事还自顾不暇,又哪里能想到旧事。这样,有闲,想想旧事,而且是在晒太阳感到暖烘烘的情况下,就大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这是一种富有艺术意味的闲谈,是随笔的重要特质。
读这本书,无论翻开书前心情如何,只要文字映入眼帘,心情很快就平和了,因为就像在听冬日午后时的拉家常。一处建筑到另一处建筑,一段往事到另一段往事,一个人物到另一个人物,一份向往到另一份感慨,过渡与衔接,抒情与描写,都是这么自然而然。有时候,作者的旅途也是很匆匆的,周庄只有半天的行程;有时候也是“人在囧途”的,在盛夏夜安昌的廉价小旅馆里用报纸盖住肚子睡去。是谁施的魔法吗?这里没有旅途的风尘仆仆,没有功利的繁杂喧嚣,甚至很少“游客”与“景点”的生硬关系,而更多的是在听作者闲谈他十几年来的经历,一切都这么舒缓、平和,字里行间满是散漫的韵致。如作者说,伴着一杯新茶,一碗陈酿,让我把它们的故事,讲给你听。二十八个古镇,仿佛一段旧时光,而我们则慢慢地、静静地听那过去的故事。这种闲谈表面上看是一种风格,内里则是一种人生态度——闲意,而这种柔性的方式如细雨浸润,往往更容易感染人。
随笔的絮语闲谈不是随意而谈,而是要有独特的眼光和见解。本书似乎更多地沉浸在对江南古镇古村的欣赏和流连中,很少对人生的深入思考和探求,就这点看确实无愧于书名中的“虚度”。但是,面对沧海桑田的今昔对比,风起云涌的时代变迁,谁又能无动于衷呢?只是作者的表达比较平静罢了。有时是略带沉重的感慨:“小小南浔镇,从来都不是远离政治的温柔水乡。”有时又包含对历史的总结和哲理的体悟:“这里的水土既可孕育柔肠百转,也可以提炼出家国抱负。这一切,保圣寺里的罗汉应该看得最清楚,只是他们从不说话。”有对古镇旅游发展的反思:“市镇往往正是因商业和人流而兴,喧闹才是它得以持续发展的保证,如今许多古镇成为外人寻求宁静家园的去处,这种诉求无可厚非,但也不得不说,这正是与市镇本身的生存之道相背而驰,恰是其衰落的写照。”更多时候是在看似平静的叙述中表达激扬褒贬,如嘉业堂“傻公子”刘承干,将自己的藏书慷慨借阅,还为借抄者提供膳食,珍本则雕版印行,与其他藏书家秘守深藏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平静也许与作者对旅行和生活的理解有关:旅行的本意“只不过会知道一些别处发生的故事,看一些不曾遇见过的风景”,无论他乡故乡“人本身所在意的喜乐哀愁,大抵相同”。
春暖花开,爱旅行更爱生活
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感动了多少人,但是我却总不忍卒读:对明天幸福生活的向往意味着对“今天”的否定,而今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愿望,却又意味着放弃“明天”和尘世的幸福。有些旅游文学作品,美则美矣,但是,或将旅行作修行,或要到路上寻找更好的自己、更好的时光,一定意义上讲,何尝不是对当下的生活、自己和时光的否定?对生活、人生而言,旅行可以发挥影响力,却难能拥有决定力——这个力量永远在我们每个人手中。旅行是生活的一部分,可以华丽,可以简单,可以个性不凡,却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生活的替代品。
本书很好地把握了旅行和生活的关系,也很好地把握了旅行和生活的距离。就像书中所说:“若把心灵寄托在他乡,希望关山飞渡之后有个不一样的世界等着他,那里清静无为,那里时光停滞,那里只有人情没有世故。然而旅行的本意,在我看来与救赎什么的从来无关,只不过会知道一些别处发生的故事,看一些不曾遇见过的风景罢了,倘若可以减少一些平日里的不愉快,那已是大幸运了。而人本身所在意的喜乐哀愁,大抵相同。”在这本书里,江南不是暂时安全的逃避薮,也不是非此不可的梦想地,而是给人惊喜的、引发孩童般的向往和好奇的世界——不是世外的,而是充盈人间烟火的生动世界;旅行不是刻意为之的修行,也不是对现实生活的厌弃或躲避,而是点缀和滋养。在这本书里,随着作者的足迹,我们打江南走过,仿佛也沾染了些许江南的诗意和风情、智慧和勇气,而当我们咏而归于自己的生活的时候,竟也不自觉地以这样的眼光来看待原本的生活和自己,沉重的好像轻盈了,枯燥的好像多彩了,哀怨的好像释然了——无论是生活还是时光,包括自己,都好像更可爱了,也更有力量去爱这一切了。
陈文新先生曾论轶事小说作家和传奇小说作家对待爱情的不同态度,以及相应的不同的处理方式。传奇小说家看重妙赏与深情,故热衷描写才子佳人浪漫的、超凡脱俗的爱情;轶事小说家只把爱情视为正当而平凡的欲求,是整个人生的一个局部、寻常境,不能覆盖或取代人生的其他内涵更为丰富的侧面,因此不会刻意渲染,而是保留生活的朴素面貌。这种研究视角在审视旅游文学时也可参考。正是没有刻意突出旅行的位置,而只把旅行作为生活的一部分,旅行的意义反而更有意义了,因为它既融合了实在的生活和浪漫的想象,又保持了生活的朴素面貌以及和想象的适当距离,而让我们爱旅行也更爱生活、爱自己。
新闻推荐
本报讯近年来,郎溪县建立健全经济发展与扩大就业联动机制,大力支持新就业形态发展,深入推进大众创业,持续优化就业创业环境,不...
郎溪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郎溪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