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小楼

新安晚报 2021-10-29 09:17 大字

□泾县查晶芳

那幢小楼,已消失好些年了,但它时常会来我梦里。

刚结婚那会儿,住在学校。当时,校园里只有一幢比较像样的教师宿舍,就是这小楼。小楼两层,上下各五户。门前有长长的内走廊。楼梯是从二楼中间那户门前开始,呈“7”字形延伸至地面。

当时,楼里住的都是小夫妻俩带一孩子。人口最多最热闹的一户是丁老师家。婆婆住她家,她大伯子小姑子经常带着孩子来看老人。房子小,孩子们就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跑,她小姑子就站外面看着。丁老师在屋里乐呵呵地炒菜做饭。她身材娇小,嗓门却很亮,从来都是不笑不说话。我一直挺佩服她:那么一大家子人,她总是应对得妥妥帖帖。

每到饭点,我们鲜少规规矩矩围桌而坐,总聚到走廊上,在丁老师家门口的时候居多。大家端着碗,互相瞅瞅,不嫌弃的还从对方碗里搛两筷子。我素喜捧大碗吃饭,菜总是堆得高高的。爱开玩笑的赵老师常说:哟,看着你蛮瘦弱,没想到这么能吃啊!久而久之,我就得了个响亮的“雅号”:某某学校最能吃的女教师。

楼里住的女教师都比我大,比我有生活经验。她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朱老师擅针织、缝纫,我跟她学会了钩垫子、织毛衣。她还教我做过两条孕妇裙。盛老师爱晾晒,一有太阳她就忙不迭地搬被子出来。她叫我也要多晒,防湿气。楼下的徐老师套被套时有时会叫我帮忙,几次下来,我自然学会了。

楼下的俞老师,烹饪技术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好。她教我做过两道菜,我印象特深。一个是“臭干子煲”。把臭干子切成三角形,下锅煎至表面略黄,捞起冷却;再在干子切面划道口子,塞入剁好的肉泥;最后,与冬笋等配料入锅同煮。另一道是汤。排骨加山药、木耳、玉米入锅同炖,汤成,白、黑、黄色彩丰艳;吸溜一口,醇香有味,浓而不腻。俞老师不仅菜做得好,还会做饼子、粽子、南瓜圆子等各种吃食。每次她总是亮着大嗓门站门口喊:你们想吃的就来啊!后来,俞老师买房搬走了,我家小子还常念叨:唉,现在不跟梦泽(俞老师儿子)家住一起了,没好吃的了!

小子是在我住进楼里第二年出生的。当时楼里的孩子盛老师家飞飞最大,被孩子们尊为“孟大王”。小子能走路以后,只要“孟大王”一招手,他就和聪聪(丁老师女儿)、梦泽几个一起,屁颠屁颠地跟在飞飞后面,在校园里到处跑。或到操场的沙坑边玩沙子,或在楼里“躲猫猫”,再不就是比赛骑小三轮车……吃饭时,我们几个妈妈派一人下楼找,把汗流浃背的小家伙们一并领回。

那时,学校供电情况不好,晚上经常停电,大家就聚到走廊上,聊天说笑。男的凑一堆,点着烟,聊时事谈球赛;几个女人围一起,说孩子怎么怎么淘气,又有哪些衣服好看。小家伙们自然是静不下来,在走廊上咚咚咚地跑过来跑过去,好在有月光照着,也不会摔跤。白天上班,我们也从不锁门,只虚掩着或直接大门洞开,反正大家课不同,楼上总不断人。大凡谁家买了啥新鲜物件,总要在楼道上先展示一番,才进家门。获得展示机会最多的,自然是我们女士的新衣服。偶尔哪家两口子拌嘴闹出了动静,大家也都会去劝解。男的拉男的,女的劝女的,角色对应很鲜明,不一会儿就成功“灭火”了。

后来,朱老师全家搬去了南京,徐老师去县城住了,张老师也调走了。再后来,我们搬进了县城的宿舍楼。住新房虽然兴奋,却也感到不适:一进家,防盗门就砰地关上了,再不能像从前那般端着饭碗东串西串,买了新衣服也没人在旁边品评讨论了,孩子也失去了玩伴……

而今,多年已过。我们早已习惯了进门关门、从不串门的生活模式。同一小区的住户,互不相识者比比皆是。我家对门几易其主,我至今不知户主何人。可当年小楼生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前些年学校扩建停车场,小楼已被拆了。我每次看到那位置,心里总会泛起温馨的涟漪。那段温暖纯真的岁月,深深镌刻在记忆的底片上,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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