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父亲的三个习惯

黄山日报 2016-06-20 07:45 大字

□ 陈昌奉

父亲离开我们三年多了,我们逐渐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只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常会回忆起父亲的一生,回忆起他的一言一行,回忆起他对我们的教诲。

现在回忆起父亲,总是让我感慨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尽管有大志向,但他作为一名普通教师,一生大部分的光阴就在闪里和文堂度过了。他刚走的时候,我和奉玲常探讨人的生命的意义等诸多与父亲有关的话题,现在当我每次去他坟头,看见青草总是那么旺盛地生长,“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至少父亲是回归到故乡的这片土地了。

父亲是脑溢血突然去世的,没有和我们交代任何一句话。有一次打扫清理他的房间,在他书架里的一本书中,发现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存折。那一刻,我们很难过。父亲晚年,生活极其简朴。荤菜不吃、常年穿中山装,脚下一双解放鞋。去世的前一天还在劳动,手上极为粗糙,满是老茧,还贴着创可贴。面对老人家辛苦节约留下来的资金,我和奉玲决定:这笔钱只能支付于母亲的养老和孩子们的读书费用。如果有结余,就做一个学习基金,用在亲友村族的孩子们读书上,

父亲留下的钱不多,我们也不想动用,但父亲还给我们留下了一笔遗产,那就是他的三个习惯:读书、写日记、跑步。这是父亲一生坚持的习惯,也是他在度过艰难岁月、成就人生的法宝。我经常对孩子说:“你爷爷的三个习惯,就是我们陈家的三大法宝,不但我要坚持,你们也要坚持。”

父亲的第一个习惯是读书。父亲出生在乡村士绅家庭。我曾祖父陈郊是个文化人,民国时期就有《学愈轩存稿》问世,主修过村里的族谱,提倡植树造林和禁烟禁赌。现在文闪河的一段河坝还是他主持修建。曾祖父培养了三个儿子,在那个年代都属于风云人物。伯爷陈必貤1914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回国后在繁昌、旌德县当县长,1939年在国民政府内政部人事司当司长。我爷爷曾在祁山小学当过校长,后回村当乡绅。叔爷陈必贶早年也在同济大学读书,后参加五卅运动闹革命,革命经历丰富。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读书就是先天性的任务和使命。父亲自小读书刻苦、聪明。从屯溪一中高中毕业后,他考到了很高分数。但因为我爷爷的政治成份,将达到清华分数线的他调整到安徽农大就读。当他无奈地去学校报名时,高年级的学生告诉他:我们这里都天天劳动了,你还来读书?一气之下,他跑到陕西,找到当时在西安工作的叔叔陈必贶,陈必贶让他去青海,在那边同德县找了一个工作。没干几年,1964年,国家精简回乡,他又被精简回到文堂村。

从一个高材生返回到农村干农活,他的人生挫折可想而知。现在想起来,他的挫折既有政治形势的因素,也有自身性格的原因。父亲性格很刚烈倔强。如果他性格和顺一些,考虑在当时的政治形势,接受安排去安农大读书,也不会回到农村。当时成绩比他差很多的几个同学就是读了安农大,回到县里工作,之后有模有样的了。不太安身立命,回到农村之后,和村里其他青年一起,插秧砍树拉大锯。在那个政治第一的年代,虽说看不到任何希望,但是,父亲显示出他超人的品质。他没有沉沦,没有学校可上,但仍要读书,他决定自学中医。至于他为什么选择中医,我一直没有问过父亲。我个人估计,在那个年代,中医是可以在农村里面服务吧。他靠做工分换来几个钱,买来一些中医书。白天干农活,晚上自学。每天晚上9点多钟,他回房间读书。他不是一般性地看,而是用土话朗读或者叫唱读,咿咿呀呀的,像唱歌一样。那时农活很重,拉大锯,砍木头,很辛苦。但不管农活怎么忙,怎么累,当他每天的学习雷打不动。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我家屋后的朝进叔,和父亲差不多年龄。晚饭后踱到我家来聊天。父亲坐在客厅里看中医书,朝进来了之后,爸爸简单给他倒了茶,陪聊了几句。之后,他就开始坐那看书,朝进再说话,父亲就不搭理了。过了一会,朝进也只好再踱出去了。就是这样,他打下了坚实的中医基础。他去世后,我整理他的中医书籍和药方,看到他年轻时候背诵的书籍里,密密麻麻地划着很多横杆。开过的药方也整整齐齐地收着。他成为我们当地较有名气的中医。后来虽然去闪里当老师,但这个中医手艺一直坚持,成为他人生的“第二个拐杖”。退休后,他还到闪里和箬坑几家药店去坐堂,始终活跃在医疗一线。直到他去世后,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情况、来找他看病。

1979年左右,国家改革开放。父亲的同学李桂芳在闪里中心小学当校长,看他在家务农可惜,就请他去闪里中心小学当代课教师。当了几年代课教师。恰好国家实行了函授教育,他于是报名了安徽师范大学化学专科的函授教育。当时报名有60多人,但化学学科非常难学,当时最后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个人,父亲是其中一个。后来就是靠这个文凭,父亲转正为公办教师。在将近退休之前,他还去参加了市委党校的本科教育,拿到了本科毕业证书。当时我们一家人都觉得他已经这么大年龄,去党校拿文凭干什么呢,后来又是这张文凭,让他成为闪里中学那几年唯一获得高级教师的人选,因为那时他的同龄人基本上没有本科文凭。

父亲常说的话是“争千秋而不争一时”、“求人不如求己”。他性格耿直,圆滑的社会关系非他所长,所以他自己是靠读书改变生活,对我们的要求也是努力读书。他对家里子侄亲戚,凡是读书成绩好的孩子,他就特别喜欢。对那些不学好、喝酒打牌的孩子,他总是劝诫斥责。他还是相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村里有几个孩子,原来考试失利,准备放弃的时候,就是父亲找到他们的父母,做工作,让他们复读,之后终于顺利考上学校、找到工作。后来他们一辈子对我父亲都很感激。

父亲的第二个习惯是:每天晚上写日记(早在我初中的时候)。他要求我每天也写日记。我也按照他要求写,胡编乱造了一些。父亲在这个方面,也显示出他毅力的一面。不论是当教师,还是退休之后,不管他在那里,日记每天都坚持着。他脑溢血猝发去世的那天下午两点多钟,他还写下了得知晖俊考试100分之后的快乐心情,那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文字。他去世之后,我在他书房的一个柜子里,找出了他存放了几十年的几十本日记。每一个本子都不一样,但都整整齐齐地捆在一起。我翻看了他最后一年的日记,每一天都很详细,从早到晚,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开支了多少钱,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以前我父母总会为隔壁邻里的一些很久的人情往来账争辩,因为时间久远,也记不清楚了。这时,父亲会找出自己的日记本,哪怕十几年前的往来账也明晰地记着。这样,母亲就没有话说了。

我面对这父亲留下的一大叠日记,仿佛看到一片浩瀚的海,心灵之海。他是一个认真的人,对自我负责的人。相对于浩瀚世界,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渺小,但对自己而言,每个人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思故我在”。唉,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每天会总结思考、会自我反省,这样每天记录自己的人,起码是个没有大过错的人吧?

父亲的第三个习惯是跑步。父亲跑步应该也是中年之后开始的。但从他开始跑步运动之后,就没有再停过。早晚各一次,早上一次运动量大一些,晚上还出去动一动。在中学当老师,早上跑步大家还习以为常。但周末和寒暑假,在文堂村里,他每天早晚跑步,村里人还是觉得稀奇古怪。我印象最深的是:我88年参加高考,父亲带我住在坑下我大姑姑琛眉家。因为下雨,晚上没地方去锻炼,父亲写好日记之后,在姑姑家仅有6、7平方米的客厅里跑步,其实也只能是转转而已。但那么小的客厅里,他还要转转。其实这只是他的一种坚持。父亲晚年很少吃肉食,坚持跑步让他始终保持头脑清醒、思维活跃。

父亲的这三个习惯坚持了一生。这三件事情,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像我父亲这么顽强坚持的人确实很少很少。在我们家族里,大家都对父亲很尊敬。大家都知道,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改变。2001年退休后,他看到村里的祠堂已经倒塌,他决定着手修复祠堂。但那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难度很大。他硬是从海内外几个兄弟姐妹那里得到捐款10多万元,他自己带人上山去砍树,每家每户求人做工。历经十多年之久,祠堂终于建成。祠堂庆典之际,大家都说:没有你父亲,这个祠堂是绝对不可能修复得了的。

以前很厌烦爸爸的训诫,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时光流逝,人事更替,他已经离开。遇到过不去的坎,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父亲,他会怎么做? 作为儿子,我自感和父亲相比,差得太远,缺点太多。人到中年的我还会经常想到:父亲给我留下了什么?我又要给孩子们留下什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魏征说: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源泉。一个家族的兴衰,必有其内在因素。在这个意义上,我自感责任重大,因此,重新检索父亲的生活,找寻他的精神足迹,整理出这些文字,是对父亲一生的回顾,也是自我鞭策,更希望孩子们能继承发扬。

新闻推荐

旌德讯特约记者曹小兵通讯员邹凤飞姚树林小傅在旌德县

旌德讯(特约记者曹小兵通讯员邹凤飞姚树林)小傅在旌德县俞村镇街上开了一家窗帘店。8月21日上午9点多,小傅正在店里看店,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说“吃不消了!我能在你店门口...

旌德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旌德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

热门评论父亲的三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