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冻”28年,仍能扶着木椅走路
9月的一个早晨,旌德县旌阳镇姚家田。
静谧破旧的小区里,一种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时从三楼的一扇窗户里传出。
声音的制造者,是一个因常年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女人,还有陪伴了她28年的好伙伴——一把脱了红漆的木椅。
女人直挺挺地站着,僵硬的右手搭在椅背上,萎缩的左手用力推着椅背的拐角,沉重的左脚随着椅腿的移动,向前斜斜地跨出一步。
能够用双脚走路,虽然需要凭借外力,但对已经患有“渐冻症”28年的江振嫒来说,已经太不容易。
早在20年前,上海的医学专家就曾告诉她,“渐冻人”的平均存活时间只有3年——大部分“渐冻人”都只能亲眼目睹身体的零部件一个个失灵,从双腿、双臂到咀嚼、吞咽……直至某一天,呼吸衰竭而死——她,是一个奇迹。
幸福像羽毛
被一阵风吹走
推开江振嫒的房门,橱窗里一个红色的相框,十分显眼。黑白照片里是江振嫒被“冻住”之前的最后留影。
那时,她还是个幼儿园老师,刚刚22岁,穿洁白衬衣,格子半裙,低低地扎着两个小辫儿,唇角和眉眼里都是阳光。
“勤快能干,活泼可爱,喜欢看书、说话……”83岁的老父亲江显春回忆。
可是,幸福有时候就像片羽毛,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去,便不见了踪迹。
4年后的一天,已经是旌德五交化公司营业员的江振嫒,在给顾客开发票时,忽然觉得双手有些不灵活,桌上纤细的圆珠笔半天也拿捏不稳。
她到旌德县医院检查,却什么也没查出来。在安徽省立医院,医生诊断:这是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俗称渐冻症,目前既找不到发病原因,也没有治愈的方法。
26岁以后,她就走上四处求医的道路。上海、南京、石家庄、芜湖……但病情很快蔓延到她的腿上。2年后,一次下班途中,双脚越来越不听使唤的她,被钢筋轻绊了一下,就摔破了头。从此之后,走路摔跤成了她的“家常便饭”,甚至一阵大风吹关门窗的突然,都能让她摔倒在地。
“我想到……医生说我以后可能会瘫痪,心里……已经有了数。”江振嫒用不算特别清晰但很流畅的语言回忆。说完,一直向我们微笑的她,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面对厄运
选择陪父母活着
双手萎缩,双腿僵直,双肩像冰块一样坚硬,就连舌头也被“冻”得出现折痕……“渐冻人症”只用了3年多的时间,就将各种常人拥有的能力从江振嫒的身上抽离。
当生命被嵌入死亡的牢笼,意志的“生死抉择”变得格外重要。
那时,江振嫒在上海的病房里躺着,偶尔扶墙走过病房的走廊时,病床上那些全身被“冻”住,只有眼睛可以活动的病友,让她心底发凉。
“躺在床上,等待全身无法动弹的死亡,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苦涩的泪水一次次浸湿病床的枕头。
是父亲让她振作。江显春,这个从没被苦累生活打败的刚强男人,第一次在女儿面前哭泣。他请求她:如果你有孝心的话,就陪我和你妈活着。哪怕是我们活多久,你就活多久。将来等我们不在了,看不到你了,你想怎么样就随你吧!我们只求你陪我们活着……
这些含泪的话语,如一记重锤敲在江振嫒的心坎。“我不能对不起他们,我要好好活着!”江振嫒告诉自己。
从此后,亲人们很少再见到江振嫒流泪、叹气。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仿佛一切病痛都是暂时的。
28年坚强
创造生命奇迹
既然决定好好活着,就从尽量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开始吧。
从医院回来后,江振嫒就努力锻炼自己。每天早晨,她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她拒绝母亲的帮助,一次次尝试用自己僵直的胳膊、萎缩的双手,支撑起身体,从床上爬起来。
母亲倒来洗脸水,拿来挤好牙膏的牙刷,她努力活动舌头,不是很清楚但一字一句地表达:我想自己来。
她给自己的肌肉做按摩,每天至少锻炼3个小时,比没得病前的活动量还要大。
她不甘心待在床上,让父亲把家里的红漆木椅拿给她当拐杖用。虽然从客厅到自己房间的三四米路,她要花上正常人几十倍乃至百倍的时间才能到达,她还是坚持自己走。
她也不用别人喂饭,都是自己拿着勺子,慢慢送到嘴里。甚至,不看电视、不看书、不做锻炼的时候,她还会拿着抹布,擦拭家里的桌椅、木柜。
看着孩子倔强的身影,父母既欣慰又心疼。虽然江振嫒常常说自己一个人在家能行,劝父母出去转转,他们从不愿照做。他们总是陪她待在家里,防备她有不时之需。
谁知,祸不单行。几年后,江振嫒的母亲又患上癌症,离开了人世……来不及悲伤,江显春就接替了妻子的角色,陪伴照顾着女儿。
江振嫒的乐观坚强,让她的抗“冻”人生走得越来越远。生病的第8个年头,曾给她看病的上海华山医院的一名医学专家,看到她的状况,不禁感叹:你已创造了奇迹!她说,“渐冻人”的平均存活时间只有3年。
这位专家详细地询问江振嫒的状况,想知道她能创造奇迹的原因。问了很多,专家最后得出结论:笑可以增强免疫力。是笑容帮了你。
如今,这个奇迹已延续了28年,并且仍在延续。江振嫒笑着说:“很多年没和那位专家联系,如果她再见到我,肯定惊讶坏了!”
新的愿望
死后捐献眼角膜
生病至今,爱笑的女孩已变成54岁的中年女人,多年疾病的折磨,没有使江振嫒看上去更加衰老。她即使面带笑容,脸上的皱纹也比同龄的女人少上不少。“那或许是因为她越来越豁达了吧。”江显春猜想。
她确实越来越豁达了——即便深知渐冻生命将慢慢走向死亡,她仍想做些有用的事。
几年前,她家楼下,有个56岁姓叶的邻居突然间也得了“渐冻症”。但是,很不幸,没到5年,这位邻居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江振嫒在悲痛之余,萌生了写自传的想法。
但是,江振嫒并没能做到。“尝试过,但是不行,双手不比以前了,没法拿笔,颤抖得太厉害。”江振嫒很羡慕那个著名的“渐冻人”王甲,拥有眼球控制设备,可以用眼睛打字。
想做的事没法做,江振嫒也不气馁。“从得病开始,太多想做的事都已经做不到了,现在已经看开了。”
现在,她又有了新的愿望——在死后捐献眼角膜。“听说,我们这样的人能捐的只有眼角膜了,其他器官都没有用,我想在死后把眼角膜捐给需要的人”。
而对于女儿的未来,江显春也早有打算。“我已经83岁了,她的兄弟姐妹也都有各自的家庭……如果将来我走了,希望她能进敬老院,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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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德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旌德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