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人】王茂荫玄孙访问记
王茂荫玄孙王自力先生（左）书赠本文作者书法作品并合影留念□ 屯溪 陈平民
王茂荫是马克思《资本论》中提到的我国清咸丰朝以倡行可兑换的钞币而闻名的人物。我收集有关资料，研究这个历史人物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30多年来，多次实地考察过王茂荫的祖居地和出生地歙南杞梓里和他晚年迁歙县义成的故居天官第，先后访问过王茂荫的玄孙王自燮（黄山市民革原主委、市政协原副主席）和他的弟弟王自珍、堂妹王淑芬，还访问过比他们低一个辈分的王芳烈先生。如今，王自燮、王自珍、王芳烈先生已经作古，但他们曾经给我提供研究资料，我永远不会忘记。本文将要提到的王自力先生，与王自燮、王自珍、王淑芬同一辈分，都是王茂荫的五世孙即玄孙。
王自力先生原在太平县太平中学教书，后调歙县桂林中学任语文教师，现居屯溪。
王自力先生住地离我家很近，我在屯溪前园农贸市场邂逅他多次，他总将他住的小区和楼房号告诉我，邀我去坐坐。去年3月7日午后，我拨通了他的手机，当天下午，我拜访了这位74岁的王茂荫的玄孙。
在拜访他之前，我按早年间王自珍告诉我王氏家族近十代谱序即文、德、槐、应、茂、铭、经、桂、自、芳十个辈份，将王家的世系列了一张表带在身上，准备在拜访时请他看看，修改认定。到了他家，他招呼我落座后，按徽州过年的习俗，不仅敬茶递烟，还端来茶叶鸡蛋，打开盛满糕点糖果的春盒，一个劲地劝我吃。我顿时想起，1937年春节期间，曾在《徽声日报》当过副刊编辑的王璜（无为县人，左翼作家王淑明的侄子）第一次去王茂荫义成故居访问时，王茂荫的曾孙王桂鋆、王桂培先生，也是端出茶叶鸡蛋来招待客人。王茂荫的后裔都是如此重礼仪的热情好客之人。“王老师，你我是老熟人了，年也过完了，不必如此客气。我是来向你请教的。”我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王氏家族世系表》，请他看看是不是有错漏之处，如果有，请予以修改补充。他二话没说，拿起来就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他视力很好，不戴老花镜，依然看得清楚。他边看边说：“嗯，是有点错。”我请他用笔将错的改正，遗缺的补上。我心中明白：我所列的这“世系表”中，到王茂荫儿辈和孙辈止，不会有大错或缺失，到王茂荫曾孙辈以及下辈份，就难免有错漏。果然，王自力先生看过，发现他这一辈份中错漏之处较多，如“自立”与“自力”本为一人，而我却列为两个人。王自力先生说，“文革”之前，他用名自立，“文革”之后改名自力，取自力更生之意。我原将他长兄“自春”误为小弟，而将真正的小弟“自沐”又遗漏了。这些，王自力先生都一一作了修正和补充。他说，王茂荫有三个儿子，长子铭诏，次子铭慎，三子铭镇，俗称老三房。长房铭诏是他曾祖父，铭诏之子经宇是他祖父，经宇生三子即桂錀，桂镛，桂鏊，桂镛是他父亲。他有男性兄弟五人，即自春、自杰、自浩、自力、自沐。其中大哥自春是同父异母所生，过继给伯父桂錀为嗣，其他四人系同父同母兄弟。我对王自力先生说：“你有个侄子叫王铁，他曾经到我办公室咨询我有关问题。”王自力先生说：“他是我二哥自杰的长子，他之下还有王金、王玺。我有两个儿子，大的叫王成，有一年出事故去世了。二儿子叫王义华，是1985年屯溪一中理科高考状元，也是整个徽州地区的理科高考状元，那年他15岁，后录取在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现在国外，半年在美国，半年在新加坡。儿媳姓邵，是义华同学，浙江人。他们的儿子即我孙子叫王劭典，在新加坡华侨中学‘神童班\’读初中四年级（相当我们这里高中一年级），学习很优秀。”他接着说：“我堂兄王自燮是老二房铭慎的后人。铭慎有经宬、经寀二子，王自燮是经宬的孙子。王自燮有三个儿子小士、小龙、小林和一个女儿小琛。曾经与你联系密切的王珍（即王自珍），他是王自燮的弟弟，当过一般干部，为人忠厚本分，不知怎么搞的一九五七年还被打过‘右派\’，后平反了，在屯溪糖业烟酒公司工作。他喜欢写写，他写的文章投稿前都送我看，我们王家喜欢写写的就我同他两个人。王珍已去世多年，他没有后人，他老婆是原屯溪竹编工艺厂的，现还健在。”王自力先生呷了一口茶后，接着说：“你访问过的王淑芬，她原也在桂林中学教书，现居上海，她姐姐叫淑玉，现居南京。她们姐妹俩是经寀的孙女。”“王茂荫第三个儿子铭镇是第三房，他的儿子经守是茂荫公长孙，我的祖父经宇是茂荫公的第二个孙子，经宬、经寀分别为第三和第四个孙子。你曾经去歙县桂林公社牌头大队访问过的王芳烈，还有歙县城里的王芳明、王芳德（王芳烈隔堂兄弟），是王采南（桂鋆）的孙子，王经守的曾孙。王芳烈已经不在人世。王芳德的后人也很出众，他儿子王晖，北京钢铁学院毕业，现在加拿大。”王自力先生还告诉我他们王家的近世谱序，已在原有文、德、槐、应、茂、铭、经、桂、自、芳十个字的基础上再加了十个字，再加的十个字中前五个字是仁、义、礼、智、信，后五个字一下记不起来了，想起来再告诉我。
当教师出身的王自力先生，虽年过古稀，但思维敏捷，谈风甚健。他说：“我的高曾祖茂荫公有遗言家训，子孙后代不是特别有德才，就不必当官。”他说到这里，我插话说：“王茂荫在《家训和遗言》中的原话是‘日后子孙非有安邦定国之才，不必出仕，只可读书应试，博取小功名而已。\’是这个话吧？”他马上应道：“是的，是这么说的。我是严格遵循家训的。”他非常风趣地说：“不是人才特别出众就不必入朝当官，这是对的。能读书应试，博取点小功名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我儿子义华学理工科的，能走到这一步，到国外去发展，就算是有功名的了。”
王自力先生说：“你研究王茂荫的文章，我看了不少，你尊重历史，以史料为依据，观点鲜明，这都很好。但我感觉你过于谨慎，‘小心求证\’有余，‘大胆假设\’，放开推论不足，思想不够活跃。”他的这个点评非常中肯，恰到好处。我为文确实有这方面的不足。他算得上是一个知音了，我由此又增添了几分对他的敬意。王自力先生颇有其先祖直言敢语的遗风，他侃侃而谈：“我认为我的高曾祖王茂荫是中国近代主张经济改革开放的思想家，他上给皇上的奏折有一百多个，谈论最多的是改革弊政，主张开放搞活。他主张发行可兑换的钞币，就是经济改革。他为商人说话，这没有什么不对。他主张商贾流通，百货云集，保护商人利益，以安民生，这不就是改革嘛。搞活商品流通和货币流通，关系国计民生。王茂荫有这个思想，这从理论上说是改革的，从实践上看也是如此。”当谈到王茂荫去世前留下遗折，后由其子委托江苏巡抚李鸿章代递皇上这个话题时，王自力先生说：“王茂荫曾上书皇上，举荐过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李鸿章在王茂荫面前属于晚辈，他与茂荫公儿辈铭诏他们交谊甚笃。李鸿章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个了不得的人，他搞洋务运动应该说是有贡献的。我认为他是中国近代史上改革开放的先躯。”
当我谈到准备以《我所知道的已经散佚的王茂荫研究资料》为题撰文，让世人知道这个话题时，王自力先生坦率地告诉我，他至今手头还收藏有四件与王茂荫有关的文物：一是一幅山水画卷，是程奎画的。画卷高134厘米，宽48厘米，已装裱。二是一张书法横幅，书者为戈其迈。戈其迈又名德莽迈，是清代诗人、书法家，与清代大书法家何绍基同一诗社。该书法横幅为横长卷，高33厘米，宽140厘米，横幅上粘贴有王茂荫书写的棉纸条，上有“弟茂荫敬求书法横幅”九个字，卷面文字是戈氏新作律诗三首（含注释）及题款。三是王茂荫五十诞辰时亲友给他送礼物的记载，也可以称是“礼单”。四是晚清名人桂坫为《王侍郎奏议》所作的一篇序言底稿（未刊稿）。该底稿为棉格纸楷书，共四张，全稿五百余字。桂坫生清同治六年（1867），卒于1958年，字南屏，广东南海人，名儒桂文灿之子。桂坫为《王侍郎奏议》作序，事在光绪三十一年（1905）四月，当时他任浙江严州知府，差次藤川，与在浙经商的王茂荫孙子王经宇相见，得以读到《王侍郎奏议》十卷，应王经宇所请，为《王侍郎奏议》写了一篇序言，准备日后王氏遗著再版时入书，但从那以后，王氏遗著一直没有再行刊刻，因而该“序”成了一篇未刊稿。1991年12月安徽省黄山书社点校出版《王侍郎奏议》时，因没有发现桂坫的这篇未刊稿“序”，不可能入书。为完整保存王茂荫研究资料，我现将桂序附录于后，供读者方家研究参考。
我建议王自力先生写篇文章介绍这四件藏品，他说：“文章我就不写了，我告诉你，你写好了。”我说：“我以后写文章提到这四件文物，你让我拍个照片，配文一并发，好吗？”他回答十分爽快：“可以。”
王自力先生年轻时代学过绘画，他指给我看的他挂在厅堂的他所画的河虾和竹子，是那样的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他告诉我：“还是学画画好，退休后没事就画画，即可修身养性，又可以骗点钱用。”我说：“那不叫骗钱，是正当的高尚的劳动所得，是‘知识经济\’。画能卖钱，说明你功夫不浅。”
·附录·
歙县王子怀侍郎奏议序
歙县王子怀侍郎，晋江陈颂南侍御，为道咸间直臣，粹于学而达于时务者也。之二贤者，并与先子交，至契时，以道义相切劘。坫行也晚，不获亲受二贤之教，闻风钦慕，盖亦有年。弱冠后，官京师，得与侍御幼子彦鹏相见，并得读《籀经堂集》十二卷，比乞外到浙，差次藤川，又得与侍郎之孙经宇相见，并得读侍郎奏议十卷，然则坫虽不获亲受二贤之教，而皆得读其遗书，并得与其后贤相接，亦云幸矣。侍郎直言极谏，章数十上。皆荦荦大端，犯颜谏诤于庙堂之上，拔擢人才于草野之下，努力匡时，一时罕有伦比。至阐明教育，尤谆谆以屏黜小楷、八比为要图，此尤为过人之远识。惜当时狃于故常，风气不开，如公之伟忠言者，尤不数数，觏言之而不行，行之而不竟其用，耿耿于孤忠，为可慨也。坫学识谫陋，何敢僭序公之书，然公之爱才、劬学、救时、行道，实有足为天下后世法，而公之遗书又为坫生平所未见，而乃今得见者，故不禁悦之深而言之切也。
光绪三十有一年四月，南海后学桂坫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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