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炉子与挑水师傅
老芜湖历史上,就有人家经营水炉业。民国八年(1919年)《芜湖县志·地理志·风俗》记有:“开设水炉店烧水,供他人吃用者,谓之水炉营业。”
日伪时期水炉店,居民称“水火炉子”,后称“老虎灶”。大城墙院东面的七更点,就有一李家老水火炉子,长年供七更点、大城墙院及附近的永平里、平安里一带居民生活用水。别看李家水炉供水四邻,过去各家水炉供水的地域范围,都限有一定的地界,不得随意扩大。《县志·风俗》载:“芜湖水炉店,各有营业界段,不得任意设置。”关于水炉行业,芜湖旧时还有一定的行规制约。《县志·风俗》又载:水炉“供用各户吃水,不许他人挑卖。此等水业,得以租卖、典押”。条下按语又记:“又开设池堂,亦有堂底,不准乱开。嗣以户口加增,不敷应用,由芜湖县沈宝琛(时任芜湖知县)定案。除新开马路、租界,凡添设一家必须先缴堂底捐四百两,以而维营业。”不过到了日伪至国民党统治时期,水炉业的行规已十分宽松,又因多承旧业,也未闻有以上之规定。
李家水炉由李家夫妇掌管。一家数口人都很勤劳,家境还算殷实。门前一座硕大的老虎灶,上有四口大井锅。井锅口径只约二十五公分,为能多蓄水供应,深达三十五公分左右。灶台井锅后有两个高约一公尺,直径约九十公分前后排列的木制闷桶。桶下置有铁锅,井锅灶膛连通闷桶灶底,两桶可盛水七至八担。
井锅的开水除头锅外,因使用有先后,开沸的时间各锅不一。烧水时灶底的回火,使储存在二个大闷桶里的水温渐升。一旦有井锅的水被冲兑过半,便立刻取闷桶里的温水补满。
灶旁还备有两口高大盛水的缸。为向缸内倒水的方便,大缸的下半截被埋入土中。每缸可盛冷水十余担,备闷桶使用。那时芜湖居民无自来水,这些水都是挑水师傅一担担从青弋江中挑回,倒进大缸。后再用盛着明矾的竹筒稍加搅和,浑水立刻变得澄清起来。烧水的燃料,主要是大糠、稻壳、木屑。那时也有煤块,因使用不便,价格也高,除零星手工行业外,居民生活几乎无人使用。
老芜湖人烧锅煮饭,主要燃料是由沿河路买回的劈柴(杂树)。劈柴起炉烧水也不方便,特别是七更点、大院有条件的人家,有喝早茶的嗜好。清晨第一件事,就是买几块干子,拌上花生米,几片酱生姜。赶上季节,还要配上一碟五香蚕豆,再泡上一壶粗茶。享用完毕,吃点咸菜粥饭,方才开始一天的忙碌。为了泡茶方便,一早就要光临李家水炉冲水。所以,也有人将水火炉子,称作“茶火炉子”。
每天清晨,是李家第一拨冲水的时间。这时如遇上前锅的开水已被人冲兑完毕,后来的人只得等待第二锅水开再兑。这时,等候的人们便会将水瓶、茶壶,如遇人家这时用水较多,还会将小量子(小木桶上置有弯形的篾梁,便于手提)等物,一起放在炉前冲兑开水的石板台面上,等候水开舀兑。通常情况下等候的时间都不会太长,这段空隙也常常成为邻里之间一天清晨第一次见面,相互寒暄谈心的时间。
李家水炉不仅开水用量大,四周缺乏劳力的人家,也常在李家叫送冷水使用,称“喊水”。芜湖历史上称送水师傅为“水担子”,后来改称“送水师傅”。李家雇用的挑水师傅平时只一人,到年逢节增至两人,偶有三人。他们不仅包挑水炉用水,平时还为居民送水。大院有井的人家不多,也从不吃井水。因此,除少数人家吃水由河里自取,多数人家都向李家喊水。
李家大水缸边长年靠着两根木扁担,放着几只水桶;墙上挂着几副用绳穿系好的铁钩,还有一至两副挑水用的牛皮垫肩、几双新草鞋。只要师傅下河挑水,穿上草鞋,拿起扁担,将带钩的绳头套系在扁担的两头,肩上系起牛皮垫肩,钩起水桶,就可出发。他们成天穿大院、过南面的长街,再入街对面的曹家巷。下河坎,将一担担将水挑回。因挑技熟练,加上光滑的牛皮垫肩,换肩灵活轻便,滴水不泼。当时每担水的送价只二分钱。
李家几位送水师傅,都是他家农村的宗亲或乡邻。平时农活忙,他们在乡下种田,农闲时节便来李家替人挑水。他们大多文化程度不高,但旧时芜湖挑水师傅这一群体中,也有例外的,甚至不乏书香门第的后人。明末清初芜湖大画家、诗人、学者萧云从(尺木),居住老城东门萧家巷。他不仅学术渊博,画名远震国内外。他的画作被乾隆皇帝发现后,称赞不已,被收入《四库全书》内。谁能想到他的后人,据《清朝野史大观》卷十《清朝艺苑·萧尺木》载:“惜后人仅一担水夫,老病不足自活。唏!”这一“唏”声里,该含有多少同情、惋惜与辛酸。
夏天李家水炉还兼带“洗盆堂”。有盆约五、六只,供贫穷的男性民众洗澡,每盆也只收一、二角钱。平时大院南头,通向河沿约一百五十公尺的石头路上,因挑水师傅成天水桶外壁渗漏,大晴天竟也湿漉漉的。
青弋江中的水虽取之不竭,但日伪时期不时有传言,说日寇在河里投毒,加之河中也常有污物漂至。尽管对于李家向四邻送的水,居民是能够放心食用的,但为防万一,大院有的人家在食水缸内养上一两条小鱼或小虾。如遇鱼虾死亡,便会立刻引起警觉。
一年四季李家水炉营业稳定、正常,但仅靠水炉生意,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四、五口人的简朴生活。李家水炉的旧址,紧连今天七更点社区的隔壁。门朝正西七更点小巷街(今与昔日的狮子桥合并为一路);门的南拐角处有一过道,与七更点旧日保长汪书田家相连,直通平安里。李家就利用南拐角处的小巷过道,圈起一个猪圈;又借助烧水燃料的粗糠,可佐作猪饲料的便利,竟搞起养猪的副业来。起先只是圈养一只,隔年便养两只。抗战胜利前后,竟开始养起母猪来。李家夫妇圈养的壮猪,在大院与七更点是出了名的。全身光泽,膘肥健壮,这都是他俩辛勤照料与饲养的结果。就在这一年,他家有了一点积蓄,便将圈猪饲养的巷角上空,建起了一间木板小楼,楼下仍是人行过道,这就是旧时在芜湖随处可见的过街楼。
六十年代中后期,李家户主李永康成了大院、七更点的街道主任。李家夫妇协力同心、艰苦持家、创业,为人热忱,给七更点和大院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斗转星移。七更点、大城墙院一带高楼林立,旧日面貌今已不存。时隔六十余年后一个偶然的机缘,在七更点李家水炉的旧址,我竟意外地又见到了李奶奶,她精神矍铄,并且还竟然能认出我,并叫出我的小名。这是多么温馨、亲切的相见。脑海里不由想起李奶奶年轻时为家庭、为子女日夜辛劳的身影。李奶奶对七更点、大城墙院有着终身化解不开的情结。
为顺应老城区的发展改造,得知李奶奶不久也将会迁出这里。她大概也算得上是七更点、大城墙院最后要迁出的几位老人之一了。
□ 茆耕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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