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运
年前最后几天恨不得化身八爪鱼，走路都小跑着，终于圆满画上句号。回车新起的段落，电话不再频繁响起，清理干净的桌面要等到系统开帐后才能重新忙碌……空气突然松懈下来，办公室话题多了柴米油盐，我刷着手机，给孩子买了张回家的车票。
都说异地求学，故乡从此只剩下冬夏。我家孩子以每月一两次的频率穿梭于合肥芜湖间，楞是将上百公里频繁来往得没了距离感。其实，回家的路并不轻松，商合杭高铁还没通车，单程要五个小时以上。从学校到火车站，乘坐公交车要坐38站路，中间还要转次车，两元的车票超值。节假日人多，孩子就拼让我们提心吊胆的黑头车，甚至在深夜回合肥，和同学开着租来的汽车回学校，也不管老母亲的小心脏是否受得了。
有次我去合肥，两小时的火车，有熊孩子一直在后面吵闹，被吵得头痛，我就给孩子发短信：“小宝宝，每次回家好辛苦呀！”孩子回复：“不辛苦，看到妈妈就不辛苦！”大约是年纪大了，泪点也变低了，我努力望向窗外，以45度的仰角控制将要流出的泪。儿行千里母担忧，每天装着很忙，从不主动打电话过去，却一直期待熟悉的号码响起。从前在家，我们一直叫她小朋友，去了外地求学，反而时常叫她“小宝宝”。微信里看到各类防骗案例一定要立刻转发过去，虽然知道她不会点开看——就和我爸发的那些养生链接，我也从来没打开看过一样。
孩子最后一门考试在上午，我买了下午五点归家的车票，这是我第一次给她买火车票，一张春运期间的火车票。下单迅速，座位充足，毕竟是同省，火车班次多。
下午两点多，例行问“上车没？”那边极为快速地回答：“在地铁上了，应该能赶上三点的火车。”赶紧查下百度，合肥三号线开通了。又查了下火车票，今天有增开的K8497，15：48发车，这是一趟出没不正常的专列，起点合肥终点芜湖，票源充足。按时间算可以改签，可是，现在是春运阶段，万一取票窗口要排队呢？万一安检的人多了呢？话又说回来了，虽说春运已经开始，但大部分学校还在考试周，单位放假又还早，火车站的人应该不多。我的视线一直在手机上徘徊，生怕错过了信息。孩子出地铁发来短信：“可以改签。”我这边赶紧改签，孩子到取票口，拍照看到系统刷出来的还是五点的车票，我有些慌张，赶紧再检查下改签信息，那边孩子已经退出系统重刷身份证，新的购票信息终于刷新打印出来。
已是三点二十，还有二十多分钟。孩子，你快点啊，别赶不上火车！哦，雨天路滑还是慢点，赶不上就改签。一个人的纠结，时间既不能加快也不能变慢，唯有盯着手机，直到收到短信“已经上车了”。
下班才进门的家主知道孩子到了芜湖上了出租，转身就要去接，我说：“等会下楼，今天下雨。”家主不听，立即出门。我站在阳台上，看马路对面的那个男人撑着伞，来来回回地走在雨中。几十米外的十字路口，直行的绿灯亮了，这一批过来的出租车都不是；左拐的绿灯亮了，过来的没有减速闪灯的出租车，还没到。家主在楼下，我在楼上，餐桌上牛肉火锅冒着热气，厨房的大蒜炒河虾等着装盘，隔着雨幕，我们都在等同一个人。
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近路边，家主抢过去拿出行李箱，两把伞往楼下移动。大蒜炒河虾装盘，红皮鸭浇上热汁，饭菜上桌，大门打开，所有的一切都恰恰好：我家小朋友回来了。来个大大的熊抱，问声冷不冷，这一刻，小别的喜悦欢快地冒着泡。
大蒜炒的河虾，是爸妈送过来的。周日的上午，泡好茶，我抱着小被子刚打开电火桶，电脑里的《庆余年》刚打开，一个本来很惬意悠闲的休息天，因为爸妈送来了两斤活蹦乱跳的河虾泡汤了。爸妈还顺便给我出了道选择题：要不他们剪好河虾再走，要不看我开工后走，反正河虾必须及时处理干净。剪头剪足，整整冻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完，忍不住在群里吼了一嗓子：“娘哎，你真是我的亲娘，冻死宝宝了。”
前段时间的一个小视频：107岁的母亲去参加婚宴，带回喜糖揣在口袋给84岁的女儿吃，接过糖的女儿瞬间脸上笑开了花，有娘的孩子，谁还不是小公举？
几天后的早晨，芜湖火车站，明显人多了不少，好在高铁票不用打印，直接刷身份证进站，省了不少等待，我和妹妹将在三个小时后到达上海。比起一周前的上海之行，我们淡定了许多，说着孩子有次化妆进火车站，人脸识别系统没认出，转走人工辅道，两人哈哈大笑。
近两年，我们经常去上海，高铁速度，让一切都简单不少。上周我们去上海，惶恐不安的两个人一直在低声说话，谈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唯有不停说话才能缓解紧张、转移不安。九月，妹妹本地医院体检，一切正常。十几天后的上海B超复检，突然又出现一个淋巴结，主治医生将半年的复检改成了三个月。临行前，爸爸悄悄地对我说：“你偷偷问下医生，怎么又要去检查了？”想想又问：“医生说话的时候，你在里面吗？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在的，没事，这个病就是终身吃药控制，每次去复检，就是调剂药物的用量。”父母已老，相互能支撑我们的，唯有自己。
网上预约下午第一个号，主治医生看完一堆检查报告，宣布好消息：恢复半年复检。回程的高铁，我们居然都睡着了，很安稳地睡着了，大约是因为高铁很安静。
春运，对于我而言，一直都很遥远。这么多年，春运时我最远去的地方也不过是南陵舅家。网上那些关于春运的话题，我从来都是看客。今年，无论是孩子的回乡之路，还是我们一日往返的上海之行，都使得我们成为了春运大军的一员。
春运，平安好运！
□ 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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