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逛子” 游乡村
节假日里,我常去郊游。约三五好友,带六七孩童,寻一个幽静古朴的小村庄,东看西看,听听故事,晒晒日头,再小酌一杯,一天光景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
我们常戏称自己是“逛子”。“逛子”是本地方言,大概是指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喜欢游村的叫“村逛子”,喜欢逛街的叫“街逛子”。我们这些“逛子”游村,自有不一样的收获。
诗跟风景
每个村落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或依山傍海,或遗世独立,读来都是一幅好画。枝叶婆娑的老树,虚掩的街门,房前的杏,屋后的竹,整齐的篱笆,攀援的蔷薇,都可看。你可以静坐在石台上,看燕子掠过屋顶,听深巷狗吠阵阵,也可以领着孩子们玩单腿赛跑、老鹰捉小鸡,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再去找一条清澈的小溪,濯洗一番,拨开湿滑碧绿的水草,看小蝌蚪找妈妈。
顺着浅溪溯流而上,你能找到这个村子最富饶的土地,那里通常都有一片果园,桃杏梨樱,缤纷热闹,正等你来“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索性在林间席地而坐,打开自带的干粮,就着桃李春风来一场“花间盛宴”。
人与人之间讲缘分,人与风景之间同样如是。只要你把自己真正融入山水田园之中,自会找到你心中的胜境。因此,柳宗元邂逅了小石潭,欧阳修冠名了醉翁亭,苏轼唱响了千古赤壁,就连成都郊外的一间草堂也因杜甫而被后人传诵至今。
人和故事
田园风光代表着一个村子的颜值,而人和故事则是乡村的精神命脉。都说“高手在民间”,你永远不知道寻常巷陌中走出的一个平常身影,他会有怎样的故事,让我们心生敬畏和感动。
在东边村,有一位园艺行家,当地人都叫他姜大爷。在他家的花圃里有一棵老柿子树,是上世纪40年代末土改时,姜大爷的父亲花两元钱买来的。姜大爷说:“这棵花到了我手里,对我们一家老小有恩呐,过去日子穷,我就靠着这棵柿子树,每年结满柿子,卖柿子养家。现在生活好了,也该换我来养活这棵老树了。”现在,这棵老树已有一人拥抱那么粗,亭亭如盖,有人出过高价,但姜大爷说啥也不卖。
在原横山镇(现为繁昌县经开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要把横山游,“三口”走一走。“三口”指的是境内的:松林口、三元口、马口。在松林口,一个有着三进房子的农家院里,一位老人给我们讲述了“一块怀表的故事”。抗日战争时期,这家的主人夫妇是一对地下党员。一天夜里,他们正在里屋召开党小组秘密会议,因叛徒告密,引来了驻扎在俚岛的日军。伪军骑着自行车引路,日本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直奔而来。情势危急,夫妇俩立即指挥同志们从暗道撤离。敌人的马蹄声已在门外了,男主人才想起厢房的炕上还有他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正在玩耍,他只好把自己的一块瑞士怀表掏出来,放在炕上的八仙桌上,随后从猪窝盖上翻墙而去。
孩子们听着故事,个个紧张得很,迫不及待地问:“爷爷,那三个孩子被鬼子杀了吗?”老爷爷说:“敌人拿走了怀表,孩子没事,但烧了村里好几栋房子。”大家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传说,在漫长的、沉默的时光中等待着你的倾听:群龙朝神山;五华山传奇;九连麒麟灯会……还有好听的繁昌民歌,这些都不该被遗忘。
药与美食
常跟我们一起逛村转山的,有一位殷医师,是一乡村医生。他在当地行医多年,并记录了当地常见的几十种野生本草。他常教我们辨认各种本草,挖野菜,采草药,并和大家一起探讨野菜的各种吃法。每次回来,我们的餐桌上总有满满的山肴野蔌。
这些本草的名字都很好听,有的简朴,有的富有诗意。简单如荠菜、苦菜、灰菜、蕨菜,朴实如马齿苋、茵陈蒿、车前草,诗意如茜草、忍冬、柴胡、玉竹。
别小看它们,人家有的可是《诗经》里的常客。“采采芣苢,薄言采之”,说的是车前草,叶片纸质,椭圆形,功能是利尿解毒;“采采卷耳,不盈顷筐”,说的是苍耳,果实有枣核大小,上面长满了钩刺,一旦认定你,便不离不弃;“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采的是蕨菜,本地人叫“小孩子拳”,味道极好。看来采野菜真是一项名副其实的“古老”运动。
在乡下有个“小菜园”饭店,老板娘也爱逛山采野菜,与我们志同道合。她扎着很长的麻花辫子,颠大勺劲头十足。放下大勺就上山“采薇”,荠菜、马兰头、桑树叶、槐树花、蒲公英,各种做法都会,常常让我们吃得欲罢不能。
在城里请客吃饭的时候,就会不由地惦记那些民间小吃。横山的小刀面、孙湾臭干子、新港二哥团子、三山牛脯、孙村的老鸭汤、荻港老许香菜……每一种美食都代表着我们经历过的一段快乐时光。
孩子们最念念不忘的,往往是四时瓜果。马仁山泉的草莓、峨山的葡萄、新合村的桃子、高家村的杏子、沈弄村的8424西瓜、枣园村的长枣、斗门口的野桑葚……掰着手指头算它们的成熟期。
会心者不必在远,脑子里总装着这些,平常的日子就变得有滋有味,生活就有了憧憬。
查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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