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暖洋洋
猫耳桥前头的陆家墩子,离荻港老街八里远。
陆家墩子是老孟妈的娘家,那里有她老妈妈和“大娘舅”“小舅母”,还有牛笼屋泥墙上贴的牛屎粑粑。老孟妈和半身不遂的孟伯伯住我家阁楼好多年,亲如家人。有一回老孟妈牵了我的小手回娘家,赶上生产队在圩心里割黄豆,她带我去捡掉在地里的豆子,东一粒,西一粒,捡了放在围兜里。太阳落山,我们坐在“小娘舅”家门口竹床旁边吃稀饭,鸡们一个个颈子伸老长,围着竹床打旋子,老公鸡突然一口啄了我的小膝盖,痛得我哇哇哭。我膝盖害疖子灌了脓,疖子头白生生的,公鸡嘴馋,把它当成饭粒子了。那时候,陆家墩子叫“友谊生产队”,队长“小娘舅”天不亮先村里村外捡一筐猪粪回家,喝碗稀饭,再出劲吹口哨召集社员上工。我一直记得那天“小娘舅”眉毛、皱纹揪成一堆的样子,他把那只欺我的老公鸡撵得毛直飞。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转眼又是三月天。
野辣菜,像油菜,沿着城西湿地公园河道两边,铺成一幅呼啦展开的花海长卷。长卷尽头,我们找到了县文化馆退休的金老师家。金老师给我姐姐写的新民歌谱好曲子,喊我们去试听。一进门,她就和着繁昌民歌打硪号子,挥舞双手唱起来。
歌声长了腿,乡愁有体温。我们仨,吃新米说陈话,津津有味,说朱逢博唱繁昌民歌《小星出山一盏灯》来龙去脉,说叶佩英怎样在荻港唱《我爱你,中国》,说《在希望的田野上》这首歌,跟我们繁昌有怎样的关联。
金老师说,北京和省里的词曲作家、歌唱家来繁昌农村采风,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呢,对,就是1981年,牵头的是中国音协《歌曲》编辑部,省音协配合,瞿希贤、叶佩英、刘秉义、陆青霜、邓在军,好多人,还有省文工团乐队。他们先去凤阳小岗村,小岗村盖血手印,分田到户,最出名,繁昌农村改革,也走在前头,所以把他们吸引来了。他们一边采风,一边慰问,大戏院、峨山村子拉了横幅,跟繁昌民歌手同台,一连唱了好几天。当时我在馆里专门收集民歌,正要生小二子。陪同的同事说,他们上了板子矶,还爬到危险的塔顶上望长江,唱《祝酒歌》,庆大圩,车轮子陷到泥巴里,就抱稻草垫,一二三,出力推,他们喊的号子,都好有激情呢。
荻港小学操场的那场慰问演出,也好热闹,舞台是头天突击搭的,大喇叭架在篮球架子、楼顶上,观众挤不下,树丫子、窗台子、院墙头上,都站了好多人。报幕员一说马来西亚归侨、女高音歌唱家,台下就一片欢腾,叶佩英也兴奋,“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爱你中国……”高音穿到了云眼里。
说到最后,我们都觉得神奇:要是没有那次音乐家小岗村、繁昌农村采风,恐怕就没有《在希望的田野上》电视记录片,没有邓在军邀请《歌曲》编辑陈晓光为电视片创作歌词,也没有后来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音乐会,更没有施光南激情燃烧一挥而就的谱曲……那中国当代音乐史不就少了这首定格时代的经典吗?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金老师边敲扬琴边唱,忘乎所以,忽然,她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坏喽,坏喽,医生要我不能太激动呢!临出门,又邀请,你们下回来呀,我把叶佩英他们照片整理好,给你们好好看看。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品味美丽乡愁,我喜欢独自一人,走进陌生的原野乡村。“身边的那片田野啊,手边的枣花儿香,高粱熟来红满天,九儿我送你去远方……”我觉得,总有这样的声音,切近而邈远,原始而空灵,它不停地唤我灵魂,温暖我柔弱的心。这个端午节,我去的是铜陵龙潭肖。
从前慢。明宪宗年间,一个姓肖的后生带了新媳妇从江西吉水逃水灾到这里,开荒种地,生娃养娃,渐渐形成聚族而居的龙潭肖。如今快马加鞭,龙潭肖名列中国传统古村落、省级美丽乡村,浙江卫视也凑热闹,大老远跑来安营扎寨拍节目,养在深闺的小山村,越发高山打鼓,出了名。
村口人家门楣上,对称地悬着青青艾草。三层新居,小轿车停在自家车库。大锅大灶,柴火热油,香气钻鼻子。主人暗花白衫子,像是头一回上身。她锅上一把,锅下一把,一边炒四季豆,一边跟我说端午风俗,没把我当外人。她送我到院子外边,比划参观路线。“快回去,菜不能烧焦了。”“没事,我放了水。你先去看,看好了,就到这里来吃饭。” 高挑的端午锦,迎风摆……
龙潭肖,过端阳。未曾进村,怎么就像过了猫耳桥,一马平川,前面就是陆家墩子?
□ 程红旗
新闻推荐
位于长江之滨的繁昌县荻港镇,在人们的印象中,一直是工业强镇、经济发达。随着国家环保政策的收紧以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荻港...
繁昌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繁昌县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