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土地
王畔政
父亲在成为一名地道的中国农民之前,曾在20世纪五十年代末,在部队服役五年,是一名班长。退伍后,他主动申请回家务农,开始了他一生中的农民生涯。
出生于新中国成立前的父亲,经历了土改、人民公社大集体、大包干、农村联产计酬等所有的乡村发展历程。期间,父亲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土地。部队的经历,练就了父亲一生的刚毅和坚强。
青春是激情燃烧的岁月。回乡后,父亲被分配到大队果园管理苹果、葡萄。年轻力壮的父亲,干活总有使不完的劲,集体农活从来不耍奸抹滑。一次,果园里要挪动12马力的柴油发动机,需要两个壮劳力抬。村支书伸上抬杠后,年轻的壮汉们打怵,竟然不敢上去抬。而在一旁的父亲毫不犹豫地走过来,肩放抬杠,和村支书一憋劲抬起了沉重的机器。糟糕,在下坡时机器向前面的父亲倾斜,他感到腰间一阵剧痛。事后,父亲没有声张,但腰却越来越痛,要强的父亲硬是没有告诉村支书。从此留下了腰痛病。没有工伤,没有休养,没给集体添丝毫麻烦,只是默默地坚持着出工,在火热的土地上疗伤。
我在乡镇参加工作后,正值农村实行大包干,兄弟姊妹还在上学。母亲体弱,家中的体力活全靠父亲。但是,父亲从来不因为家中的活多,就叫我回家帮忙。三夏三秋,售棉卖粮,一切重活都自己扛着。父亲淡然地嘱咐我,土地里的活你别管,干好公家的活。望着日光洒落父亲劳作的斑驳身影,我突然对父亲肃然起敬!
父亲视土地如生命。即使冬闲季节,也都开荒阡,整地块,打磨着心爱的土地。三夏三秋来临之前,他总是扛着锨镢,整修一遍通往田间坑坑洼洼的道路。有人说,自己能走多少次,何必出这些憨力气。但父亲说,是路,就得有人修,路通土地,连着庄稼,收获庄稼时,粮食便会顺着平坦的路回家。
我到县城谋生以后,周末也常回家看看。但是到家很少在第一时间见到父亲。他一定会在坡地里干活。黄土地之上,金黄的麦子,饱满的玉米,雪白的棉花,弯腰的谷子,碧绿的菜蔬,父亲整日与土地相依,与庄稼相伴。辛劳的汗水在脸颊上流淌,父亲深情地望着土地、望着葱郁的庄稼,就像回望自己的青春年华。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父亲已到耄耋之年。除了眼疾和时常的腰痛外,父亲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而今,农村老年人也有了养老金,再加上当兵几年的生活补助。我们劝说父亲,辛苦了大半生,别总想着那点土地了,该歇歇了吧。可是父亲依然乐此不疲,特地留下西岭上的一亩多机动田,秧几垄地瓜,种几分花生,栽几沟大葱,植几顿方瓜,全都是无公害农产品。父母吃不了,就常让我们带一些享用,也分一些给邻里乡亲。父亲说:“现在光景多好,更要珍惜土地。农民嘛,就是一霎也不能离开土地。”
劝说无效,我便在周末随父亲上坡干点活,也带上侄子宪宪,祖孙三代在父亲的土地里耕耘稼穑。作为农家子弟,我对庄稼种植并不陌生,还告诉侄子农业生产的“八字宪法”,“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土地的学问是深厚的,一生也学不透。父亲说,现在种庄稼多省心,什么机械都有,年年丰收有饭吃。他常常讲,小时候,我和你大爷春天秧地瓜,干半天活,又累又渴,但那年景不好,没得吃,回家喝柳树叶子地瓜面糊糊,难喝难咽,你大爷一边哭一边喝。想来那是父亲一生抹不去的记忆。
我似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一直不愿放下土地。父亲一生在土地里求食,虽无锦衣玉食,却也衣食饱暖。父亲热爱土地更热爱祖国,在泥土之上有着自己精神与灵魂的宫阙。这对经历过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的父亲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知足和幸福。这种幸福感,已经延续到了他的子孙辈,直到永远!
作者简介
王畔政,“60后”,山东诸城人。农家子弟,情系土地。先后从事乡镇中学教师、机关文秘、县市级报刊编辑等职业。山东省作协会员、诸城市作协副主席。多篇散文随笔散见于《人民日报》《新华每日电讯》《中国纪检监察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散文选刊》《青海湖》《西北文学》等报刊。作品选入多种文学选本。著有散文集《故乡三叹》《野有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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