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史的汪洋中游弋——读韩同文著作
□李石头
韩同文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多年来,时在亲友间听闻,晓得这是一位父辈的外科专家,当年在潍坊外科领域堪称权威。但我从未见过真人,更未想到,韩先生退休后二十年间,一直在古史的汪洋中遨游,此刻手上的两本著作,即韩先生多年研究的成果。
古语云,不做良相,则为良医,良相是为安定邦国黎民,良医是为解除个体病痛恢复健康。韩先生良医已成,但退休后却开启了一个新的起点。他的两本著作纲目分合有序,最重要的是考据论证,非独资料详实,逻辑严密,结论富有说服力,更看出作者独立的思考与见地。我于文、史、哲素有好奇,但阅览随意,所得零星,面对远远年长于自己的长者著作,惭愧与佩服并生。
在《古史浅尝》的第七章第三节“关于禅让”部分,我看到这样一段文字:
禅让制度,并不像儒家说的那样美好,一定是以军事、经济实力为后盾的。《竹书纪年》记载:“舜囚尧。”《韩非子·说疑》:“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孟子·万章上》也说:“(舜)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尧、舜、禹相互争斗的古史传说,反映了权位的转移都是通过武力实现的,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各政权之间势力之消长……
历史研究,如果只在承袭他人之论,叙述已知之事,则无甚价值。历史研究之作用,是在各种辨析考据中刨除假象和俗论,通过严密逻辑和理性思考得出独辟蹊径的灼见真知。我读《史记》中舜的部分,感觉是过于美化,所以曾写《读史札记》“舜帝”一节提出疑问(见个人文集《另外的眼睛》)。读韩先生文,立时有豁然洞开之感。人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句出自胡适的“实在是一个很顺从的女孩子”(“实在”在此指世界的客观性)；克罗齐也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司马迁写《史记》时儒学盛行,他自然采纳了自孔孟以来推崇过甚的周朝和美化过甚的禅让之说。而我也是借由韩先生文,晓得史学上还有晋代出土向为史家所重却在宋明出现各种真假版本的《竹书纪年》一书。
韩先生的研究主要是史前史领域。他对当前的各种已有资料,包括最新的科研成果,利用个人所长,比如分子生物学、体质人类学等知识,综合加以利用,在正史和信史的基础上,兼及可靠的民间史,尤其结合了寿光本土发掘出的各种史前史资料,如龙山文化、斟灌遗址等,清晰建构了一个新的史前史知识体系。书中考据之全,用词之准,知识之广博,体系之完整,让人感觉他以业余之身份,而达到了专业之水准。若有业界名校的研究者,未必不能从韩先生著作中获得一些有益的补充和提醒。
尤其当下学界各种不良风气,博导汲汲于名利无心学术者有之,导师霸占学生成果者有之,名校博士论文造假者有之……而韩先生以一己之力,从悬壶济世者到民间史学爱好者的过渡身份,而能够以沉重的历史责任感,宏大而严谨的视角和构思,焚膏继晷、兀兀穷年成此著述,就更加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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