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校门口向我走来

文/侯青

父亲节快要到了，在给父亲准备节日礼物的同时，我还想起许多关于父亲的话题。

美国前总统布什在中国访问时，有记者问他最喜欢什么称呼，布什回答：“父亲，作为我儿女的父亲是我最好的头衔。”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心中便涌起一种深深的感动。当年鲁迅先生酷爱他的儿子海婴，有人却因此讥笑他，于是，鲁迅先生写下了充满温情与慈爱的《答客诮》：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试看小於菟。慈父爱子之情，溢于笔端。

读着鲁迅先生的诗，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那年秋季，我到县城的师范学校读书。许多同学的父亲是领导干部，而我，家在偏远山区，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医大夫。带着几分自卑，我小心翼翼地度过每一天。家境的宽裕和从小的养尊处优养成了许多同学骄横轻狂的性格，这让我们那位年轻的班主任费尽了心思。记得一天晚自习时，班主任老师专门对各位家长的工作单位和职务作了统计。当发下那张表格时，我偷瞅着邻桌的同学，十分自豪地填上他们父亲的工作单位和职务。我虚荣地在那一栏填上“善门医院，院长”。其实，父亲的工作单位“善门”，只能在县一级的地图上才能找到，是三县交界处的一个小小村庄。所谓“院长”，也不过是只有4个人的门诊部的头儿而已。开家长会时，我心里发慌，盼着父亲不会收到通知。那天一大早，父亲却从五十公里之外早早地赶来了。他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又从车站步行3公里路来到学校。我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同学在会场上搞服务，父亲一进门，我就看到了。那天天气很冷，在呼啸的寒风里，中等个头的父亲，穿着一身有些褪色的蓝色中山服，迈着自信的步伐，坚定有力地一步步向我走来。走进教室，父亲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微笑着找到了我。我忙给他端过去一杯水，然后装作有事，急忙躲开，父亲便和另一位家长闲聊起来。

一些同学的家长是坐小汽车来的。在西装革履的人群里，父亲的穿着很朴素，让人觉得有些寒酸。趁人不注意，我悄悄溜了出去，在街上的书摊边心不在焉地浏览。当约摸家长会早就散了的时候，我才慢腾腾地往回走，来到校门口时，只见父亲在那儿东张西望，看到我，父亲挺高兴。他没有为我的躲避而责备半句，而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儿子，要争口气，好好学！”

从同学那里借了辆自行车，父亲带着我走在县城的柏油路上。我把脸紧贴在父亲宽阔的背上，害怕同学们知道，在我的前面，用自行车带着我用力前蹬的中年人就是我的父亲。把父亲领到一个偏僻的小饭馆吃了饭，便飞也似的蹬上车奔回学校，留下父亲独自一人在车站等待姗姗来迟的公共汽车。

若干年后的今天，我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回忆那时的情景，想起父亲进校门时坚定、自信的身影，想起父亲那宽阔的背，就羞愧难当。那时，正上卫校的四姐需要钱，家中的房子下雨便漏，翻盖房子需要钱，而我又刚刚交了近万元的学费。父亲默默地肩负起生活的重担，省吃俭用供我们求学。艰辛的生活使父亲的一头乌发染上了霜花，而那时的我，竟然那么不知好歹，那么虚荣！一想起来，脸上的汗水便悄悄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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