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人际化”
山东作家赵峰新近出版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是一部以“动物世界”为主题的生态散文集。散文集以济南南部、泰山北麓的跑马岭野生动物世界为创作基地,既有对各类野生动物生活习性、活动特点及生存环境的翔实介绍,也有对园内工作人员与动物之间朝夕相处的细节描写,还有对跑马岭四季变换及美丽景致的细腻描绘,少数篇章描写了跑马岭周边的风土人情。这部散文集倾注了作者对于这一野生动物世界独特而多角度的观察审视,也渗透着他对于跑马岭动物、人物、景物多样而复杂的审美情感。
阅读《你是我的好朋友》,让我联想起儿时读过的《伊索寓言》。《你是我的好朋友》具有类似于寓言故事的警喻性质,语言具有生活化、趣味性、诙谐调侃的特点。除了对于跑马岭生态景观和对园中旧友的挂念的部分篇章具有抒情性外,大部分篇目都是通过对各类野生动物的生动描绘,表达了作者对于“动物社会关系”的洞察与评判。与其说作者将动物人化了,不如说是将动物“人际化”了。
从《你是我的好朋友》选材背景来看,作者在跑马岭野生动物世界的生活经历使它成为一个丰富、新鲜、生态的写作宝库。作者对于不同种类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性和活动特点有着比平常人更加切近与详细的观察,也有较常人更为深刻丰富的情感。在这部生态散文集中,无论是白描动物还是渲染景色,作者都显示出半是饲养员半是游览者的特殊角色。散文作品之所以更具审美性和真实性,是由于作者在其中兼具主体与客体的双重身份,其本身就作为一项重要审美因素进入了文本。其次,在整部作品的内容安排上,体现出一定的系统性、协调性,具有“寓杂多于统一”的创作特点。在《你是我的好朋友》的内部也常出现“互文性”,不同篇章中的动物可“走街串巷”,为其他篇章“客串配角”。这体现出该作品集的系统性和跑马岭生态链的紧密联系。例如,在《付风臣》中,作者主要刻画了饲养员付风臣,而这一形象的塑造是把他同自己的“老搭档”——长颈鹿“京海”——紧密联系在一起完成的。这位“高个子”京海也本是动物园一大亮眼明星,在《“高富帅”出使天津卫》中,有关它的故事就为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互文性,不仅使整部作品更系统,也使读者对跑马岭生态区有更全面的了解。在跑马岭这个地方,一切野生动物都似乎是“圆型人物”,都有机会享有“主角光环”。“孔雀莲步款款,稳重而沉着,像是皇室后宫的三千佳丽。”“饲养员往虎区里投一堆肉块,虎并不慌忙上前去抢,像散步一样,悠闲地踱过去,不紧不慢地叼上一块,然后依然是慢慢悠悠踱回自己的领地,蹲下旁若无人地消受,像优雅的绅士。”除了野生动物外,跑马岭的一花一石、一树一草、一涧一溪,甚至变幻莫测的云和雾都可以成为作者感知与描绘的对象。“云来得快,走得急,过眼即失。再美,储留心中好了,想拥有,不可能。浮华的烟云过眼即可,也别太当回事的好。”
散文集常人难以得知的大量细节。在多篇散文中,作者都运用对比的手法或引用精确的数字、概念来介绍野生动物的生长环境或适应性特点。在《鹊占鹰巢》中,作者这样比较鹰和秃鹫的飞行活动:“跑马岭海拔将近一千公尺,正好是鹰飞的高度,可对于秃鹫来说,不过是轻轻一掠就过的小土丘。”对比手法与知识信息的结合,使作品语言具有亲和性。在《你在他乡还好吗》中,开篇就介绍了牦牛的生长习性:“能抵达海拔六千四百米的,也就牦牛,狮虎也望尘莫及。”“牦牛耐寒能力超强,能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下生存。”作者对这些自然风物的处理是“人际化”的。但是过于“人际化”的处理方式无法很好地还原野生动物最自然最本真的样态,也与之前客观翔实的细节介绍有所冲突,失去了野生动物对读者最本原的吸引力。自然中的生命较人类社会来说更加纯粹,因而对其习性及相互关系的寓意化处理不应太过,也不能以世俗社会做简单类比来品评动物世界。毕竟,动物的世界并不和人类社会一样,它们需要争强好胜,需要“胆大”“勇猛”以及“世俗成功”。作者将人类社会中的情感态度渗透在作品之中,考虑到散文这一文体的特殊性质,若想要更多读者接受并欣赏其美学意蕴,或许应采取更加宽广、自然的艺术视角,少一些人世化观点和价值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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