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者之歌□金后子
转眼间,在这小区已经居住十五年了,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更熟悉那些普通的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喜怒哀乐已浸在我的心里。
(一)
小区商业街最东头是一家卖油饼的小摊,女人做饼男人卖。男人高高大大,女人矮小瘦弱,可不知为什么做饼的重任却落在了女人身上。她既要揉面擀饼又要烙饼,面棍、菜刀和那根长长的竹劈子在她的手里飞舞跳动,一时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汗水顺着她那白皙的面颊往下流着,就像岩洞中钟乳石上悄悄流下的乳水,诠释着岁月里的艰辛。这些年没少买他们的油饼,香脆可口有滋有味,回家卷上鸡蛋、小菜,再配上稀饭,是少有的美味。
与油饼摊紧挨着的是一家炸油条的,为什么称“家”,的确是一家人在忙活。油锅是一个长方形的铁槽,那是电热的。炸油条的是一位头发稀少的中年男子,矮个子,小鼻子小眼睛,两张厚厚的嘴唇外张着,露出两颗略黄的大门牙。他的面容上透着生活的沧桑。炸油条时,男子先用木把方形白铁短刀把不锈钢案子上的面切成条,再用一个被油浸透了的木滚子把切成条的面荡平捋直,然后用短刀咔咔地切成一块一块长细条,一气切到头后,再把两块细条叠加在一起,用手拽长,顺势丢进油槽里。站在两旁头戴卫生帽的妻子和父亲,迅速用铁笊篱和长长的竹筷把丢进油槽里的面划开,炸至金黄色,捞起稍控油,油条就出锅了。
炸油条的西邻是卖煎饼果子的胖子。煎饼果子离不开油条,这样他们之间就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做煎饼果子比较简单,一个人就能悠闲地做好。他先把面糊摊到加热的铁鏊上,刮匀,待面糊成形稍干后,迅速用铁铲戗起,翻个儿,再烙另一面,同时涂上甜酱,放上葱花香菜,码上油条,然后再用铲子把煎饼卷起,拦腰一折,成了。
“你的脖子怎么了?”有一个买煎饼果子的瘦高个问他。胖子脖后鼓起个很大的肉包,就像一个不大不小的馒头。
“还怎么了,不就是因长期站着引起颈椎变形吗?”胖子解释说,“哎,前些日子疼得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到了医院一查说是颈椎增生,治了一通不疼了,还得出摊。”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着,平实中透着艰辛。
就在早餐的摊位中间,放着一个透明的捐款箱,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十”字。
(二)
如果你感觉岁月静好,一定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几年间,小区摊饼般地铺展着,面积大得像一座城,进进出出的人,川流不息的车,使人目不暇接。小区大了,维护小区的正常运转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最为辛苦的当属保安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总是着装整齐、举止文明、列队行走,是小区里一个个蓝色的符号,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那些刚刚下了夜班的保安就像换了一个人,满脸的疲惫,打着长长的哈欠,站着队都要睡着了。也难怪,他们正值青春年少,二十来岁的年龄,能不贪睡?你看,在那烈日炎炎的夏天,他们身着正装,脖系领带,把火热的阳光招来了,却强作轻松的样子,真是不易。你看,哪儿有急难险重,哪儿就晃动着他们的身影,17号楼后阳台着火,就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破门跳窗扑灭的。
就是这么一群可爱的年轻人,每月靠千儿八百的工资支撑着简单的生活,默默奉献的时候,却不时要面对恶人的欺辱。我亲眼看到,一保安因劝阻一业主乱停车,而遭受这位体壮如牛的家伙殴打。被打的保安哭了,泪水流进他的心里,流进了全体保安的心里。他不理解,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维护公平正义这么难?
保安中也有年长的,门禁值班室的班长就是一位中年人,老家是长清山区的,黑黑的脸膛上总是挂着笑靥,谁家有急事儿,他总是跑上前去帮一把,业主们都愿跟他打招呼。从交谈中得知,他的儿子在北京上大学,每每谈到儿子,他的脸上就写满自豪。生命的意义就是拥有明天。儿子有出息,生活就有奔头,就有远方。
(三)
小区的保洁是时间密集型、劳动密集型的活儿,多半由中老年妇女来干,她们就像一群勤劳的蜜蜂活跃在小区的角角落落。
负责我们那座楼保洁的是一位介于中老年之间的女子,脸面富态,烫了一头卷发,戴着大耳环,穿着打扮很是讲究。她每天早晨到岗后,并不急于清扫地面,而是先围着几个垃圾箱转一转,若是有硬纸盒,就收到一边。时间长了,楼上多半的业主都把废纸盒给她留着。收完纸盒后,她会非常利落地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整个楼宇立即变得洁净光鲜起来。老妇人还有一个“兵”,用她的话说是“一个人的部队”。这是个男子,满脸是冻疮留下的痕迹,嘴巴很尖,走路一瘸一拐,一年四季总是戴着一顶破帽子,身穿一件写有“山东急救”字样的衣服,因长期不洗,已看不清衣服的本色。男子很少说话,但手里的扫帚却一刻不停地挥动着。每当说起这个兵,老妇人总是一句话:“人实在,挺受支使。”
有一天早晨,我刚出电梯门,突然发现老妇人扶墙站着,脸色苍白。“大嫂,怎么回事?”我赶紧问。过了一会儿,她用平和的口气说:“没事,早晨出门忘吃药了,过一会儿就会好的。”我把她扶到门厅的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她的“兵”来了,背起她就走了。自此,再也没见过这位老妇人。
花开花落,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在五月这个劳动者的节日里,向普通的劳动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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