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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舞蹈加三十多小时烧制,黑陶出窑了

潍坊晚报 2016-10-25 16:54 大字

高密农民刘存志从黄河边挖来黏土当原料,记者见证他25年来的钻研成果

1989年,当时年仅20岁的高密农民刘存志来到黄河岸边,经过数月的考察,将从黄河里挖出来的一种黏土捧回了家,经过几个月的实验,最终成功烧制出了一窑黑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25年来,刘存志经过不断地研究、揣摩、创新,把黑陶做得越来越漂亮,将这种几乎快要断绝的古文化继承并发展了下来。5月9日至11日,记者来到刘存志家中,亲眼见证了黑陶从一摊黄泥到一件艺术品的华丽转身,探寻刘存志和黑陶的一世情缘。

现场观察

摆陶时额头滴下汗都不敢擦

5月9日上午7时许,记者来到高密经济开发区张鲁社区单家官庄村见到了45岁的刘存志。刘存志个头不是很高,穿着一身满是泥点的衣服。“真是对不起,我手头还有活,也没顾上换衣服,你们别笑话。”记者赶到的时候,刘存志正忙着将晾晒好的陶坯装窑。装完窑后,刘存志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抽了一根烟。抽完烟,刘存志二话不说就钻进了窑洞。

窑洞面积不超过10平方米,火膛口非常矮,刘存志只能爬着钻进去,钻到里面以后,也只能勉强半蹲着。刘存志告诉记者,摆陶就是将需要烧制的陶坯从火膛口送入窑洞内,一一摆放妥当。

刘存志摆放的这些陶坯大小不一,他摆放得非常慢,每摆放一个陶坯都小心翼翼,坯体之间的距离都在5—10厘米。

摆陶是个技术活,非常讲究,哪几种形状的陶搭配摆放到一起,每两个陶坯之间的间距是多少,怎么摆放才能在面积固定的窑洞里摆放上最多的陶坯,这些都需要在实践中一点一点地揣摩。

当天上午9时许,记者跟着刘存志到窑洞里蹲了一会儿,随着陶坯越摆越多,本就狭小的窑洞蹲了两个人后更显狭窄。记者在里面蹲了不到5分钟,就感觉双腿发麻,拍完照片后赶紧从窑洞内爬了出来,但这时刘存志已经在窑洞内蹲了两个多小时。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慢慢地升高,再加上窑洞内本身温度就非常高,刘存志的脸上不时有汗水滴落,但他依旧在聚精会神地摆陶,“汗水从脸上往下滑确实非常痒、非常难受,但我一般不太敢擦,摆陶必须聚精会神,掌握好力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陶坯坍塌,那就全完了。”刘存志有些自豪地告诉记者,他摆陶快30年了,还从来没遇到过陶坯坍塌这种意外事故,靠的就是注意力高度集中。

拉坯时两手里应外合多次调整

当天中午12时许,经过5个小时的辛苦工作,窑内终于摆满了陶坯。将窑洞摆满后,刘存志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准备生火。他先是抱来了一大把引火柴放到了火膛口,点火引燃后加入了一些玉米芯,开始为上煤做准备。

记者看到,这时火膛口的进气量非常大,上方窑口的烟气也非常充足,刘存志不断地往里面加玉米芯,趁着炉火旺盛的时候,加入了少量的煤,火势更旺了。

点火之后,刘存志带着记者来到了他的工作室,这是一间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面到处堆积着黄土,这正是刘存志制作黑陶最原始的材料。这些泥土跟普通的黄泥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别看这些黄泥不起眼,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黄河里挖回来的红黏土。”刘存志笑着说,黏土取回家以后,还需要经过晾晒、筛泥、揉泥等步骤才能进行制坯。

揉好泥后,刘存志带着记者来到拉坯机前说:“其实我知道,大家都对这个东西最感兴趣。”为了让记者看明白拉坯方式,刘存志给记者做了一个最简单的笔筒造型的陶器。只见刘存志将拉坯机打开,拉坯机的上下两个盘面开始转动,他将盘面擦上了少量清水,然后用钢丝线切割了适量的陶泥,用力固定在了盘面的中心位置。

随着泥盘的快速转动,刘存志双手密切配合,将陶泥的雏形呈现出了一个碗状造型。刘存志从陶泥底部的中心位置向外赶压,随着泥坯的转动,将筒壁逐渐上拉,在拉移的过程中,双手里应外合不断地进行了多次调整。很快,一个笔筒的基本坯体就完成了。

制作这个陶器,刘存志前后用了不到3分钟的时间。刘存志将手中的笔筒坯体给记者展示了一下,造型优美,曲线流畅,表面光洁,看上去非常漂亮。

修坯半小时累得抬不起胳膊

陶坯成型后,刘存志就地在拉坯机上对坯体进行了修坯工作。刘存志拿着修坯刀,由内而外,由上到下依次对坯体进行修整。

修坯的过程其实就是去掉坯体表面那层粗糙的表皮,使坯体看上去更加光洁、平滑。修完以后,还要将坯体进行打磨,刘存志带记者来到他的办公桌前,记者看到,他面前摆放着接近20种修坯工具,有玻璃棒、大小不同的贝壳,还有各种刀具。刘存志不停地变换着手里的工具,认真对坯体进行磨光处理。本来非常粗糙的坯体在刘存志的手中渐渐散发出光泽。

修坯是个非常累手臂的活,修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坯,刘存志的胳膊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

打磨完坯体后,刘存志亮出了他特制的刻刀,最关键的一步到了。刘存志特地走出房间活动了活动,回到桌前坐下后,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这道工序是在坯体表面绘制图案花纹,按照事先的设计,雕刻出凹凸有致的层次感以及镂空效果。

为了让记者更加形象地看到黑陶的雕绘过程,刘存志拿出一个修好的坯体雕绘起来,他要用这个坯体雕绘一个小天球瓶。

刘存志先用绘画工具在坯体上压出花形的图案花纹,然后画出花朵的花瓣、花蕊、花茎、花叶等造型。在绘画时,记者注意到,刘存志巧妙利用各种工具口径大小不同的圆口弧度来绘制花纹。这种雕绘方法既简便快捷,效果又无可代替。

绘制完成后,接着就是雕刻了,用特制的刻刀将需要镂空的地方一一雕刻出来。“雕刻的时候,下刀一定要均匀用力,这样才能保证雕刻出来的坯体匀称、漂亮。”刘存志告诉记者,完成后,需要接着对小天球瓶做最后的磨光处理,尤其是刻刀雕刻时留下的锯齿状雕痕,都要做通体的磨光处理。

刘存志讲述

久坐需护腰保护

趁着刘存志休息的工夫,记者再次来到窑洞前看到,里面的陶坯已经开始有轻微的变色。这批窑里摆放的陶坯有几百个,但具体的数目刘存志并没有数过。摆陶就是这样,一定要把窑洞摆满,才可以点火烧制,否则烧出的黑陶成色很差。

刘存志对记者说,从1989年开始,他就自己入窑烧制黑陶,到现在已经烧了20多年。在黑陶行业当中,有制坯、雕刻、烧制三大工艺流程,前两个流程都是技术活。摆陶不但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体力活。几个小时蹲在地上不敢动,精神必须高度集中,身体的极度疲惫可想而知。其实刘存志每次入窑前,心里都会有些打怵,但要想烧出真正的好陶,这是一个不得不经历的过程。

也正因为常年入窑摆陶,刘存志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每次从窑里出来,刘存志都会戴上一副特制的护腰,没有这副护腰的保护,他在椅子上坐不了多长时间,腰就会酸痛难忍。

“我记得那是2011年秋天,有一天早上,我一觉醒来,突然感觉肚子以下全部发麻,动弹不得,根本走不了路,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要瘫了。”一想到那时的感觉,刘存志依然心有余悸,家人连忙给他找了大夫,一连吃了70多服草药以后,他的身体才慢慢康复起来,不过从此落下了病根。

黑陶就是心头肉

有苦就有甜,11日下午2时许,经过30多个小时的烧制和十几个小时的冷却,窑门打开后,通体黑亮的黑陶出现在了记者面前。刘存志小心翼翼地将烧制好的黑陶花瓶、笔筒取出了窑炉,摆放在了院子里一块空旷的水泥地上。

记者看到,由于刚从窑里出来,这批黑陶上落满了窑灰。刘存志说,每次出窑以后都要对黑陶表面的窑灰进行擦拭和清理。刘存志先是拿着一块干抹布,将每个陶品通体擦拭了一遍,又用鞋刷和笔刷将细小的雕纹缝隙刷了一遍。经过清洗后,一件件光亮乌黑的黑陶成品呈现在了记者面前。

“我舅舅做陶,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我20岁开始做黑陶,可以说,25年来,黑陶已经彻底融入了我的生命,如果我一天不摸摸黑陶,不拉坯不磨光不雕刻,我全身上下就不自在。”刘存志笑着说,在他的影响下,妻子也跟着他一起做陶,尤其在雕刻方面也能独当一面了。

刘存志和妻子加工的仿古瓶、杯、尊、爵、鼎、罐、香炉、文房四宝等各类精品达170多个品种,其中极品蛋壳陶,壁厚不过0.3毫米,最薄处约0.1毫米,拿在手中感觉像纸张一般轻盈。而采用传统手工制作的仿古浮雕、透雕罐、龙凤呈祥瓶、香薰、仙人球、大鼎等作品,则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刘存志和妻子张仁华先后被潍坊市评为“工艺美术大师”,制作的多部作品获得过金奖。这些黑陶就像他跟妻子的孩子一样,每一个都是他们心血的结晶,是他们的心头肉。

免费进校园授艺

每年都会有学生到刘存志这里学习制陶技艺,为了这门技艺的传承,他总是尽可能多教学生一些东西。但他跟记者坦言,要想真正掌握制作黑陶这门技艺,非常年累月的学习不可。

制作黑陶,有制坯、雕刻、烧制三大工艺流程,以前由于人们思想保守,对于技艺的传授要求非常严格,每个人只能选择一样学,并不让学全面。年轻学手艺时,刘存志经常利用休息时间溜进烧窑车间学习技术,还经常跑到废品堆里捡些带有图案的碎片回宿舍研究,然后把图案描绘下来。经过细心揣摩,他终于逐渐掌握了图纸设计、材料、制坯、造型、雕刻、烧制等技术。

刘存志有两个孩子,大女儿今年19岁,正上高中,小儿子今年才11岁,上小学。让他欣慰的是,两个孩子对烧陶制陶都比较感兴趣,大女儿可以拉坯做一些简单的造型,小儿子也会给陶坯磨光了。“我对他们的最大期望当然是把学业搞好。如果他们有兴趣,我愿意把我这一身手艺全部传授给他们。”刘存志说。

刘存志对记者说:“这种传统的手工技艺无论从做工到艺术美感,都是现代工艺品无法替代的,黑陶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收藏品、高档艺术品、高档礼品。”

目前,刘存志和妻子是官庄小学、夏庄中学、康成中学陶艺班的指导老师。他们免费给学生上课,为的就是让更多人认识黑陶,了解黑陶,让这门手艺能够传承下去。

熏烟渗碳法将陶坯熏黑

在点火的时候,刘存志告诉了记者让黑陶漆黑发亮的小秘诀。刘存志说,从小火到大火逐渐加煤升温,要经过8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时候窑内的温度能达到400摄氏度左右。9日下午4时许,记者看到,窑室内露在外面的陶坯已轻微变色。当晚8时许,刘存志开始加大火力,他对记者说,这时候要使窑室内的温度升到850摄氏度—900摄氏度,此后坯体的颜色开始由黄变红。10日凌晨1时许,刘存志将窑口盖上,将窑盖四周完全封闭,为了达到最佳的密封效果,还抹了一层填缝泥,使窑内的炉火与空气完全隔绝。

封窑后,要使窑室内的温度保持在900摄氏度左右,并产生浓重的黑色烟气,这样再经过10个小时左右的熏烧,烟气中的碳分子就会慢慢渗透进陶坯,这就是工艺改进后的熏烟渗碳法。这一特点,是黑陶与其他陶品烧制时最关键的区别。

刘存志说,黑陶的颜色为光亮的黑色,也可根据需要烧制成土红色,一般采用自然出窑法,作品显得淳朴。而黑色则需采用高温渗碳法,使之在自然美观的基础上,显得高贵、典雅,成为陶制品中的上品。

新闻资料

黑陶曾失传四千年

黑陶制作工艺复杂,决定着其从古时候开始就是一种“奢侈品”。龙山文化时期的蛋壳黑陶杯,多数在墓中发现,但并非在普通规格的墓葬内发掘出土,而是出自较大型的墓葬。在墓中往往单独摆放,不与其他陪葬物品混杂,可见其地位显要。

“黑陶象征着尊贵和富有,更是一种权力的象征,通过蛋壳黑陶杯就能感觉到,蛋壳黑陶杯的造型一般都是头重脚轻,器壁超薄易碎。由此可以推断出,这类器物不可能是日常用品,应该是龙山文化时期富贵人家享用的随葬礼器。”刘存志说,由于黑陶应用范围大多为礼器,很少用于日用器皿,所以产量较少,却弥足珍贵。

刘存志说,在历史上黑陶曾失传4000多年,对于黑陶制作工艺的失传之谜,主要有两种说法。由于黑陶制作工艺难度大,并且是和平盛世的一种奢侈品,一经战乱或天灾,或失去市场,或艺人失传,再研究难度很大,这很可能是黑陶失传4000多年的重要原因。另一种观点认为,黑陶所用的陶土要求很高,一般黏土极易干裂,这也是失传的原因之一。

1928年,著名考古学家吴金鼎在山东章丘龙山镇平陵城附近的断崖上,发现了数片漆黑、光亮,有的甚至薄如蛋壳的陶片。经考证,这些陶片竟是4500年前的先民创造的历史文化遗存。刘存志说,由于蛋壳黑陶的制作难度很高,他被邀请去参观并仿制,几乎可以重现蛋壳黑陶杯那薄如蛋壳的高超工艺。

刘存志翻阅各种史书材料,发现早在瓷器产生前约2000年,中国黑陶已达到与瓷器相媲美的工艺程度。为将传统的黑陶艺术传承下去,他仿照古代一些精美工艺进行制作。“以前黑陶作为尊贵和富有的象征,失传4000多年得以重现后,现在已变为收藏品。”刘存志说。

亲身体验

忙活了十五分钟笔筒坯体没做成

看到刘存志娴熟地将一块黄河泥放在转盘上,随着转盘的转动,做出一个精美的坯体,记者的心也痒痒起来了。刘存志仿佛看透了记者的心思,重新切了一块泥放到泥盘上,让记者体验一把制作黑陶的乐趣。

起初,刘存志想教记者制作一个天球瓶,记者上前将揉好的黄河泥放在泥盘上,两手围成一个弧形,慢慢伸向黄河泥。随着转盘的转动,一个不规则的圆柱体出现在眼前,记者不禁大受鼓舞。

但这毕竟还是一个不规则的圆柱体,如何把它做出一个造型来可让记者犯了愁。在刘存志的指导下,记者尝试着把这个圆柱体的中间部分“掏”成空心,但无论怎么做都达不到效果。明明看到刘存志双手飞舞,一个漂亮的陶坯很快就可以成形,但在记者手里,这块黄河泥却不是那么“听话”。

制作天球瓶的愿望落空了,记者只好退而求其次,制作一个最简单的笔筒。重新将泥聚拢,做成了一个圆柱体,然后将双手的大拇指伸到圆柱体的中间,摸索了大约15分钟,一个笔筒形状的坯体慢慢成形,记者长吐了一口气。请刘存志过来点评,刘存志看后,“嗯”了一声,“总算做出了一块稍微有点形状的泥,不错”。

得到刘存志的肯定,记者再次修整,但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将筒壁弄均匀。制作一个陶坯,看着简单,但做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里面有很多门道,不上手尝试根本体会不到。

记者手记

目睹黄泥慢慢嬗变如见证生命之诞生

看过《人鬼情未了》这部电影的市民,一定会对主人公美莉和萨姆一起制陶的场景难以忘怀,一摊软泥在男女主人公的手中,慢慢变成一件精美的陶坯,配上主题曲《奔放的旋律》,在这一刻,两个人生死不渝的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现实毕竟跟电影不同,但记者眼看着一摊黄泥在刘存志的手中慢慢成形,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沉睡在黄河中的泥土到了刘存志的手中,就如同邂逅了不期而至的爱情,从此获得永生。

从最初的选泥、拉坯、修坯、雕绘、晾干,到装窑、烧窑,再到50多个小时后从窑中将烧制成的黑陶成品取出,每一步都需要细致入微、一丝不苟。就如刘存志所说,无论哪个步骤出现问题,都会影响黑陶成品的美观,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当被问及黑陶在未来有没有可能批量生产时,刘存志沉默了一会后说,其实现在有很多地方已经开始用模具生产黑陶,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他从未考虑过这样做,因为他觉得每一件他亲手做出来的黑陶,都是有生命的,他把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融入其中,它们仿佛有了灵性。

诚如刘存志所说,做黑陶无疑非常辛苦,每天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丝毫看不出工艺美术大师的样子。但你又不得不承认,把一块黄泥烧制成黑陶,这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这是门技术,也是一门艺术,这门艺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它背后所代表的是一种历史文化的传承。

A4—A5版文/本报记者赵春晖郑波图/本报记者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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