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王家奉

黄海晨报 2019-03-20 10:19 大字

高忠(青岛)

(二)

上次提到我参加了县里办的“通讯报道学习班”,师从王家奉一个月。

办班的时间是1970年的10月底。学习班由五人组成,教员是王家奉。学员除我之外,还有邹建华、刘爱春(女),俩人都是潍坊知青,再一位就是五莲当地的男青年。(请原谅,我实在记不起他的姓名了。)

办学习班的目的,是准备给每个生产大队培养一名通讯报道员,以便将本村的大好形势、先进事迹及时地反映上去。

学习班的教材有两本:一本是《毛主席论教育革命》,另一本是《通讯员学习材料》。

学习班实行开放式教学,本着“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的精神,同时为了最彻底地和广大贫下中农相结合,我们四个学员跟着王老师辗转了多个公社和生产队。也就是说,我们的学习班有多个教学点。

第一个教学点是在我们李崮寨。

学习班上午干活,下午练习写作。还安排了采访老贫农的内容,其目的是锻炼学员的归纳、选材、速记等能力。

王老师给我们立的规矩挺多:写字的时候不许聊天说笑;字迹要工整;坐要有坐相;劳动后要换件衣服才可捉笔。

当然,他不是强行立规矩,只是要求大家力行做到。

在李崮寨待了约三五天,学习班便奔去下一个教学点。

学习班每到一地,那村的革委会主任会安排我们去条件好的社员家食宿。

那时每人每天的伙食标准是3毛钱,这钱由县财政支出,由王老师统一交给房东。然后,由房东照顾我们的一日三餐。那时的百姓待人特亲,我们的伙食质量远超3毛。(县里另外再补助每人每天3毛钱,交回队里买工分。)

王老师还要求大家为房东做点什么,就像电影里的老八路一样,帮房东挑水锄草扫院子。

学习班每天实行“早请示”“晚汇报”,“天天读”更是雷打不动。当年的大环境就那样,不“天天读”反而不正常。

“天天读”的语录,多选自《毛主席论教育革命》中的一些内容,如“练兵方法,应开展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的群众练兵运动”。“许多东西单从书本上学是不成的,要向生产者学习,向工人学习,向农民学习”。“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农业大学办在城里不是见鬼吗?农业大学要统统搬到农村去”……

“早请示”的第一项是高唱《东方红》。我们四个学员很是卖力,真的是放声高歌,唯独听不见王

老师的声响。

有时候,我觉得奇怪,便回头观望,只见他张着嘴巴不出声,在那里搞形式主义呢。当时,我挺纳闷:您这算什么高唱?

现在我年已花甲,就很好理解这件事了——— 王老师属老派读书人,身上儒文化的烙印颇深。虽说当时还处于“文革”的高峰期,但根深蒂固的儒家伦常文化,迫使他在弟子面前要力保仪态。

当然,王家奉并非总是这样沉稳,在某个特定场合,他会显出古代士子特有的激昂狂放。

那是学习班所到的一个教学点,我记不起是哪个村庄,只记得那村落离马耳山不远。

那村给我们安排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家境还算殷实,老主人五十多岁,大眼方脸,白净面皮,身着半旧中山装,头戴蓝色呢帽,举止间透着一股雅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庄稼人。

在以后的接触中得知他读过私塾,四书五经烂熟于胸。他的几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老户主很有性格,不愿去城里儿女家享福,喜欢在乡下,过那种诗书耕读的日子。

他在得知我们要来后,先将自己整理了一番。有客来访先正衣冠,这是旧时读书人的老规矩。

也许是情趣相投,不几天王老师便将他引为知己,俩人评古论今,无话不谈。

离这村不远的那座山,就是苏轼《超然台记》中提到的马耳山。

临窗眺望东南,马耳山陡现眼前,其双峰前后交错,叠加得恰到好处。打眼一望,那真是一双活生生的马耳朵,视觉上能产生强烈的动感。

王家奉极崇拜苏东坡,在他眼里苏东坡堪称古今完人。或许正是这缘故,所以王家奉才选址马耳山旁,以寻找古人“南望马耳”的感觉。

那天,秋阳高照风和日丽,王家奉与老户主品茶豆棚下。闲话间,聊起了东坡居士,俩人眉飞色舞一对一答,谈兴越来越炽烈,几乎到了忘我的境地。

这时的王老师,完全无视弟子的存在,当庭用京戏韵白吟起了苏轼的《超然台记》:“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

此时的王家奉似乎变了一个人,他踱着方步,二指随着韵律在上空一点一顿,其表情如痴如醉,其念白抑扬顿挫……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完全神游在北宋超然台的幻境中了。

我等弟子在一旁面面相觑,这哪里还是我们的王老师?

(编者注:博文发表于2011-0716 07:25:26)

(未完待续)

新闻推荐

老尚的电脑梦 大家一起给他圆

老尚在早报上打了个广告 愿用一个月4000元工资买20台旧电脑捐给老家的贫困孩子

五莲新闻,有家乡事,还有故乡情!连家乡都没有了,我们跟野人也没什么区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五莲县一直在这里为你守候。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