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吗？别笑，这在农村不是笑话

城市信报 2013-04-17 14:26 大字

“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吧？”这种段子式的状况，对于平度市古岘镇乔戈庄小学的一些同学来说却是活生生的现实。由于年轻教师如流水，来了就走；年老教师退休前重担在身，身体疾病导致众多老师提前离岗；每年招聘教师难填空缺，支教老师也是“走马灯”，一些村小学面临着“被迫消失”的局面。年轻老师进不来、留不住，成为难题，编制、评分机制等诸多因素限制，考验着教育主管部门，而家长最担心的是，等到老师都退休或者调走，隔代教育都无法保证时，那时的孩子该怎么办？

问题一：学校缺老师

8岁孩子转学，因为缺语文老师

“本来就是农村的学校，还有八九个月没有语文老师了，家长都担心，学习赶不上城里的孩子，会不会现在连村里的同龄孩子也赶不上。”4月9日这一天，一位周女士向信报提供这样一个信息。周女士说的小学，是平度市古岘镇的乔戈庄小学，她坦言，自己并非这个小学孩子的家长，“我是来这个村串门时，听家长说的，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我为他们的孩子感到担心。”随后周女士给记者联系到了本村的一位家长刘女士。

听到是记者，刘女士倒出了自己的苦水：“孩子上二年级，语文老师由数学老师代课，两门主课一个老师教，想想同时备两门主课，批改两门课的卷子和作业，孩子能不能跟得上真让人担心。”其实，像刘女士这样的家长不在少数，他们也多次找过校方，要求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一直从上学期拖到现在，眼看两个学期快结束了，新的语文老师还没有来。

乔戈庄的孩子家长虽然担心孩子教育问题，但也无可奈何，据刘女士介绍，上个学期就有家长给孩子转学，“二年级学生有四五个小孩，都是8岁左右，家长怕孩子落下课程，就托关系转到了平度的国开小学和朝阳小学，变成了寄宿生。但是现在又转回来了。”而孩子转校又返回原校的原因是，孩子适应不了，“冬天不会盖被子，一到晚上就想妈妈，哭鼻子闹腾，两三个星期见一次妈妈，见面就开始哭，家长和孩子两头遭罪，这个学期这四五个孩子都转回来了，如今像刘女士这样的家长，只能等着新的老师来学校了。

57岁老教师教学跨三个年级

缺少老师特别是年轻老师的情况，不仅仅在平度小学存在，在即墨光彩育英小学，离即墨市区40多里路，教导主任王老师干了“大半辈子”，面临退休还要带着3个年级的课程。

今年57岁的王老师在这所小学里干了34年了，从20多岁的青年到学校年龄最大的老人，说话腼腆的他有一件自豪的事情是“村里现在走出去的人大部分我都教过。”他现在担任教学管理工作，同时还带着三个年级的课，让他觉得有时候确实有点忙。教导主任也代课是因为老师人手不足，光彩育英小学原来有26个老师，现在4个年龄大了办理退休、3个支教的被调走、再除去1个负责后勤的老师，剩下18个老师教课。18个老师负责6个年级9门学科的教学任务，这样每个老师都要带三四门课程，“每人除了带一个主科，还有带几个副科。”王老师已经这样教了34年。

在他眼里，学校的老师年龄都越来越老，缺少年轻的老师，退休的比招进来的多。但是年轻的老师留不住，相比老教师，年轻的教学干个三五年就被调到城里去了。“老师会越来越少，而且都是年龄大的。”王老师说有些课程老教师不好带，“年龄大的教师懂微机课的不多，自己也没学过，打字都困难”。

这所普通的乡村小学，附近麦戈庄、起戈庄、方戈庄、薛家泉庄四个村的孩子大部分都在此上学，除了极个别的“家里有钱的人会把孩子送到城里上。”光彩育英小学老教师守着乡村小学的阵地情况，并不是个例，王老师说这里农村的小学“都差不多”。

校长也要亲上阵教课

还有2年就退休了，王老师现在还带着三个年级的书法课程，只担任一门副科的教学任务是学校照顾他，因为他还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负责学校的教学管理工作。记者了解到，小学里有9门课程，除了语文、数学、英语之外，还开设音乐、体育、美术、思想品德、微机等艺术教育课程。这所学校有专职的音乐、体育、美术老师，但是“专职不能专用”，哪里缺人就要顶上，不可能让一个老师只专职教一门课。这所小学的刘会计说自己也带过课，现在因为领导对学生安全、食品比较重视，现在又负责后勤工作，所以没有时间再带课，因为老师少，刘会计曾经同时兼任厨房锅炉工、会计、教师等“职务”。

同样的问题在乔戈庄小学也非常明显，小学校长兼职代课的现象也很常见，乔戈庄小学的刘校长见到记者后坦言，小学教师的退休年龄男的在60岁，女的在55岁，而乔戈庄小学大部分的老师，都在50岁以上，“一半左右在55岁左右，这是目前大多数农村小学共有的问题。”

刘校长说，由于教师队伍年龄偏大，不仅仅身体会出现各种问题，在教学思路和技术上也会有瓶颈，“很多先进教学方式都靠电脑完成，你让50多岁的人做课件，玩电脑，他们也不会啊。”由于教师资源有限，刘校长也要亲自上课，“平时学校的工作比较忙，所以我教的是一二年级的《思德与生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老师上课哪行，我虽然47岁了，但算是个年轻的老师，只能我顶上。”刘校长说的副科，是指音乐、体育、美术等科目。

问题二：年轻力量留不住

“高分进城”让老师变成“走马灯”

高中毕业后，光彩育英小学的王老师在这里当起了老师，后来自己又考了大专。这所学校的大部分年龄大的老师多数是这样的情况，高中毕业后在村里小学教书，教上一辈子，等待退休。从一名普通的教师，到学校的教导主任，王老师一直没走出这个村子。在小学当老师，他感觉“受人尊敬”，一门心思都放在教孩子心上，然后教到老。他觉得现在年轻的老师和老教师不同的是，“年轻的老师学历高，也懂得现代化手段教学，干几年就会被调走。”

乔戈庄小学之所以出现语文老师短缺的情况，就是这种情况，刘校长告诉记者，学校二年级语文的老师确实是数学老师兼职：“有个年轻的语文老师上学期调走，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有其他老师补过去的，但是学校两个候补老师都不合适，其中一位因为2012年春天煤炭中毒，如今课程没法代，另外一位老师心脏病比较严重，学校为了照顾他让他干门卫了，这样只能是现在这位49岁的李老师代课，这位老师在整个学校队伍中算年轻的，并且教学成绩还很优秀，所以两门课目前只能让他来上了。”

4月15日，记者再次联系乔戈庄小学的家长时，刘女士告诉记者，老师已经从附近的小学借调过来，问题现在算是解决了。然而刘校长却告诉记者：“要想真正补充新老师，还要今年的招考，考录的新老师才能补上教师缺口，有调走的老师就有新来的老师，但是新来的老师一般都会调走，年龄大的老师会逐年退休，小学的教师队伍用四个字形容，就是‘勉强支撑\’。”

小学每年都会分配来新的老师，一些是教育局统一招考进来分配的，另外的则是城里过来的支教大学生或者老师。

光彩育英小学今年就有三个支教的老师，马上就要调走了。刘会计说，来支教的就像来镀金一样，教几年就走，肯定也不住。支教老师一般来之前就有时间安排，支教一两年，然后离开。前来乡村小学支教的老师一般教学经验不是很丰富，但是他们学历高又年轻，来了之后学生喜欢，遗憾的是他们来了之后很快就要走。支教老师来了，乡村学校把他们培养出来，让他们教学生，积累教学经验，然后迎接下一批支教老师。

另外对学校所有老师，都有一个评分考核，分数高的可以进城工作。王老师介绍，“高分进城”有一个年龄限制，一般要求35周岁之下，这样老教师肯定没有资格评选。主要是针对年轻的老师的政策。另外，评分时考虑学历、在城里是否有房、普通话证等各种证书，这样相对来说，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得分都比较高，很快会被选拔走出乡村小学。年轻的教师就像“走马灯”一般来一批，然后再换一批。

王老师教了34年学，他的心愿是评一个“小高”(小学高级教师职称)，但是一直没评上。好几次，都是差几分。评职称是按照分数的高低进行的，分数包括教学成绩、普通话证书、学历证书、发表论文等，但是他们这一批老教师多数学历比不上年轻老师，普通话证、论文发表数量也比较不上别人。评分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高分进城”，每年分数高的老师可以被选拔到其他城里或者乡镇中心中学，王老师说每次选拔走的基本上都是年轻的优秀教师。

小学教师有着大窟窿

为了更深入了解农村小学教师状况，4月10日上午，记者来到了乔戈庄小学，了解到乔戈庄小学分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级大概40人左右，但是这家小学承载着周围7个村落的小学教学任务，压在老师们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因为从2012年上学期至今，已经有4位老师退休，目前带上校长只有16位老师，而在2013年下半学期，还会有两位老师退休。

“农村小学缺不缺老师？肯定缺！但是更缺音体美等专业老师。”乔戈庄小学的刘校长告诉记者，学校的音乐、体育、美术老师，没有一个是专业出身，都是教数学、语文或者英语的老师兼职，“这些老师基本上都是在1981年至1986年期间，考入学校的民办教师，也是现在学校教师的主要力量。而新分配来的老师，基本上都留不住，随时都有可能被调走。”

记者了解到，虽然乔戈庄小学这一学年度有6名教师要退休，但是补充进来的年轻老师有可能就只有一个。“按照惯例来说，每年都会有一个新的年轻老师分配到学校，这是个平均数，也是一个教师补充的常规数量，但是远远不够。”刘校长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平度市乡村小学大概200所左右，每年招聘老师只有100个左右，所以平均下来每年分到1个老师，就已经算“幸运”的了。

今年4月初，平度市事业编招聘岗位公布，记者发现，今年一共招聘小学教学老师103名，等待新生力量填补空白的乡镇学校涉及到20余个乡镇，招聘的分别是语文教师25名，数学教师20名，英语教师22名，音乐教师16名，体育教师10名，美术教师2名，信息技术教师6名。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乔戈庄小学所在的古岘镇，除了体育教师、信息技术教师没有上报缺口外，其余5类教师均有缺口。“小学目前的状况都差不多，大家都缺老师，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存在。”观点：想留老师，需要政策

小学老师越来越少，老教师在坚守着小学阵地，最后没有老师，乡村小学会不会慢慢消失？记者了解到，现在的光彩育英学校就是2006合并的，之前麦戈庄、起戈庄、方戈庄、薛家泉四个村的学生都在各自的小学上学，后来合并成一所学校，把老师都放在一起教学。撤点并校，光彩育英学校只是一个缩影。

“平度市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存在总量超编和总体年龄偏大、学科结构不尽合理的矛盾，尤其是学区小学问题比较突出，这是个客观问题。”平度市教体局的刘老师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目前的政策，乡村小学应该不会再出现大规模消失的情况，“2006年开始，直到去年，一共有603名教师充实到了农村中小学，2013年要招聘各个岗位老师127名，也要全部充实到农村中小学。并且目前已经有111名城区的教师到农村支教，我们还会向青岛市教育局派出支教教师105名，青大师院等师范顶岗实习大学生155名，全部充实到农村学校。”

“如何让年轻教师进得来，还要留得住，这是哪个小学都逃避不了的问题。”平度市教体局的刘老师说起乡村教育，谈的最多的还是政策倾斜，他们下一步尽量对农村偏远地区政策更加倾斜，让教师的补充机制完善起来，才不至于教师队伍普遍断层，“不光职务评聘、评优要倾斜，农村教师岗位津贴制度也要建立，这样才能吸引优秀教师到农村任教，鼓励教师长期在农村基层和边远地区执教，稳定农村教师队伍是关键。”另外，刘老师告诉记者，农村小学在编教师擅自脱岗的现象也比较普遍，“有的老师确实是身体原因，还有的老师擅自脱岗等着退休，这应该好好监督。”

原市政协委员王志超就一针见血，指出了目前农村小学“一高二低三少”的现象，就是年龄高、学历低、职称低、编制少、接受继续教育少、待遇低。而让农村学校教师进得来，留得住，他认为教师津贴发放要分地区补贴，让农村教师多于城区教师，贫困地区多于富裕地区。职称晋级、评先评优方面向农村教师倾斜，鼓励超编学校和城区优秀教师到边远农村学校支教。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新分配教师必须要有教学限制，不能想走就走。

“其实每年招的老师也不是很多，但是这个编制问题是个大问题，不是随便就能扩的。”刘老师表示，乡村小学教师断层，多少与编制紧缺有关。王志超也认为，适量扩大农村教师编制，是乡村小学最迫切的愿望，适量扩大农村教师编制，能够减轻农村教师过重的负担，农村孩子才能有更好的条件上学。

文/图记者寇峰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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