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苍茫仇池山吕敏讷
烟雨苍茫仇池山
盛春四月，终于有机会踏着烂漫春色，披雾登上仇池！山中一日，做一回仇池国的子民。
在繁华如锦的四月的花香里，携一片雾雨朦胧走近西和县大桥乡境内的仇池山，尽享满山的宁静。由西北绕山脚南下的西汉水和从东南沿山麓西来的洛峪河汇流而下，依偎在天险胜地仇池山脚腹地，裹挟着苍茫的历史和神话缓缓流走，把两千年的氐羌文化同华夏文明融汇在一起，让古老的仇池大地在民族大融合与大分裂的演变前进中经历沧海桑田的风云变幻。如今，为仇池故土上很多人所不知的是，在大桥乡境内神秘的仇池山上，2000余人居住着的自然村落仇池村，那里的百姓在桃花源一般的平整开阔的良田沃野上耕种收割，安居乐业，拥有着清香的空气和自由的呼吸，尽享这块世外福地的恩泽。
沿着仇池山体峭壁上开凿出的曲折陡峭的红褐色沙土盘山路，汽车歪歪扭扭地经过多少次180度大转弯，来到伏羲庙眼底的一块平地上。抬头，在云里雾里的仇池山顶峰，一条简单干净的小路通向伏羲庙，把一群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人们引向了上古，在没有城市喧嚣和浮尘的山中，在白墙青瓦的小庙里，供奉着中华民族敬仰的人类始祖。目睹人文始祖的尊容，时空似乎没有了距离，人类的祖先端坐殿上，散发披肩，身有蛇鳞，依然面目慈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脚下的土地和龙的传人。
伏羲庙身后，伏羲崖在云雾里浮着，踩在被云雾托起的崖边石块上，向四周望去，峰峦如聚，林木茂密，奇峰矗立，烟雨苍茫。时有烟气升腾而上，似有仙人在这峭壁幽谷之中呼风唤雨，吞云吐雾。
自从第一只脚印为荒草满地的仇池山踩出一条小道，人间的烟火燃遍了仇池大地。后来，马蹄哒哒，溅起沙尘，飞扬的烟尘漫过山腰，从此，草间羊肠小道穿梭，把仇池山刻画得神秘奇绝。惊起山鸟啾鸣，从山崖下的石窟窿扑通翻飞，跌跌撞撞到对面的树杈，再筑一窝，树上的窝越来越多，鸟儿便有了自己的家族，树林便有了音乐和生气。此时，三国的风云已然飘散在中原大地，偏安一隅的仇池，四绝孤立，易守难攻，是战乱年代必争的宝地。公元296年，有名曰杨茂搜的氐人首领挣脱曹魏政权，统领四千户氐人部落迁到仇池，建立了仇池国，在此后的数百年间，前后仇池政权与中原数十个政权抗衡，疆域扩展，雄霸一隅，358年之久的仇池国的兴衰更替为仇池山书写下了辉煌壮丽的历史篇章。
循着远去的历史画卷，耳边似乎还有战马嘶鸣，士兵呐喊。峰峦叠嶂，涌碧叠绿的起伏连绵里，征战的风云远去，沉淀在山山峁峁的断壁残垣里。当相机镜头拉近高处的山峰，这些山穿越雾霾，在雾达不到的地方泰然自若，镇定稳坐，它的身躯藏在深不可测雾蒙蒙的万丈深渊里，只把山峰的头颅高高地举起。就在云遮雾罩的山中，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峰轮廓如若巨人庞大的头颅和骨骼，端详着面前的盘山小道上人群蝼蚁。大自然留下的这些意象，使我想起了永不言败、誓雪前耻的炎帝的战神刑天，在被黄帝身首异处葬首常羊山（仇池山）之后，依然重新站了起来，“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永远地战斗。
如此高峻的山峰，其自然高度仅793米，海拔1791米，相当于县城的海拔。仇池村里，早已繁花烂漫，一望无垠、整齐平坦的层层田地里，麦苗已抽穗，满眼的墨绿随风摇曳；油菜花已拔节，长得高过了人头，满坡的金黄招惹来阵阵蜂群蝶舞；桃花、杏花、梨花正在绽放；核桃树则任由粗壮的枝干四处繁衍，更像一个守护家园的老人，非要把整座房子、整个院子全都揽入怀抱才好。仇池小学就在村子的路边，这所当地的最高学府，将一个个眼睛清亮，稚气未脱的孩子输送到大桥乡中学，成了孩子放飞梦想的摇篮。
在村支书家，看着随身携带的方便面，我悄悄向女主人询问：“水从哪里挑？吃水不方便吧？”她淡淡地笑笑，说，底下有个泉哩，手推车一次拉几大桶，能吃几天哩！你们放心用吧。说着，电磁炉、电热水壶、电炒锅一起开工，翻滚的开水热气腾腾，一桶桶方便面泡开，香气在屋子里飘散。饭后，看着满桌的狼藉，女主人跑前跑后认真打扫，不停地念叨：你们吃完把塑料袋纸盒子不要到处乱扔就行，我来收拾，丢到外面不好看的。的确，一路上我很少看到乱扔的垃圾。我们这一行本是为仇池山上山的路上栽植行道树，可是不可避免地不但给山里带来了汽车尾气，还制造了白色污染，惊扰了宁静的家园，内心不安。
我们一起去看泉。穿过油菜花和麦田间的小路，沿着曲曲折折的陡坡，下到村子西边悬空而出的绝壁石崖中，左下方，岩石突兀，万丈深渊。崖壁刻有“西石勺”三个大字，在巨石下弓着身子缓缓步入，一线线银丝般的水流自石缝里慢慢渗出，顺着岩石汇成一缕清澈如玉的水流垂落而下，大珠小珠，滴落在一个天然的一平方米大小的石潭中，潭圆且有水流，出口恰似勺把，西石勺奇潭因此得名。泉水晶莹透亮，满则溢出，舀出一勺，即刻蓄满。遥想古仇池国时期，山顶山寨居民粗布衣衫，每日取水饮用，浇灌田园，自给自足，繁衍生息。如今，仇池山人依山而居，汲取着这一勺水，勤劳又智慧，朴实而善良。水，是生命之源。水，同样是山的生命！
带一杯这勺里的水，下山。在烟雨蒙蒙里，在暮色苍茫中，回望仇池山，连绵峰峦，西汉水缭绕，山山水水蕴藏的是无尽的美景。愿他日，再上仇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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