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归院落 张格（滕州）
晨酒晚茶
这一刻它只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淹没在如水的夜色里。繁华落尽，物我两忘，有着几分难以描摹的高贵。
那天晚上我在西塘的“江南人家”菜馆就着梅干菜和新鲜的芡实喝了一斤黄酒，带着三分酒意二分月色凌乱地走回客栈去。客栈全然是老房子，临水的大阳台上摆着一只宽大的躺椅。让店家泡上壶龙井，又借了一只蒲扇扑打蚊子，坐着纳凉。水潺湲，云徘徊，夜风中“欸乃”之声渐渐稀疏，沿河的红灯笼也越来越明，夜深了。那时西塘跟乌镇、周庄等江南古镇还略有不同，没有门票，可以随意往来；镇里住的也是寻常百姓。当然，白日里依然熙熙攘攘，街市上管弦呕哑，人声嘲哳，一般的热闹。
可这会毕竟是夜半，西塘越发像一位历经沧桑而沉默寡言的老人。
这古镇或者曾有过“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鱼龙舞”的时光，但是这一刻它只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淹没在如水的夜色里。繁华落尽，物我两忘，有着几分难以描摹的高贵。
没有经历繁华就没有资格说凄冷。过去对大家闺秀的最高评价，叫“林下风气”，出自《世说新语》。东晋时有两位名媛，分别嫁到士族王家和顾家。虽为时人并称，但仍有高下之分：“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顾太太固然秀雅非凡，但是王夫人神情散朗的林下之风，别的女人无论如何是学不来的。这位王夫人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咏絮才女谢道韫。娘家谢氏，夫家王氏，都是东晋一等一的士族，将相如云，才人辈出，不单单是富贵。她家堂前的燕子头上都有凤冠，所以到唐朝刘禹锡还认得出。唯其生于谢家嫁与王家，才可能养成林下之风，茅屋里养出来的那是穷酸气。
由此又想起李叔同来。修成弘一法师靠得可不单单是芒鞋破钵、戒律苦守。“笙歌归院落”式的富贵繁华，等闲哪得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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